“哼,纵是皇子又如何,女皇要是管我们的死活,那些作恶多端的官军和贪吏,又怎么会横行于世?”那领头的少年回呛他道,又被老翁拽了胳膊,提醒他不要再说。
“你叫什么名字?”陆翊均倒对那少年很感兴趣。
“保矩,姓陈。”少年回答。
“姓陈——”陆翊均似想到何人,摘下头上的银冠和发簪交到老翁手上,作为抚恤,又告诉众人,“我向苍天列祖起誓,回到洛京后,一定会惩肃此地官军,派遣刺史查清冤案,相关官员将领依律法处置,还各位一个公道。”
老翁连忙招呼众人叩地拜谢,名为陈保矩的少年虽有些不情愿,也一起跪下。
百里见机将老翁扶起,安抚道:“殿下说的事一定会做到。不过眼下我们与从城中撤离的官军走散,还请问您可否知道,他们现在哪里?殿下也好找到这些人问清其恶行,为大家出口恶气。”
老翁眼神左右飘忽,看着周围人的反应。
百里料定,这些人之所以现在还躲在破庙里,定是因为官军最近还常来袭扰,他们对附近官军的动向必然有所知晓。
“陈保矩,”就在大家犹豫之时,陆翊均倏地唤道,“告诉本王那帮混账现在何处。你以后跟着我,我会为你谋个官职。”
少年惊讶地愣住,注视着陆翊均,突然低下头,挠着后颈,牙齿磨着嘴唇,吩咐身后其他孩子,去探一探官军的动向。
门外的少年们像一只只灵巧的蚱蜢,呼啦啦散去。
“大约不出两个时辰,他们会带回消息的。”陈保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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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虚天的禁地,莲花牢。
潋滟的水池上漂着许多七色莲花,四面皆是密不透风的石壁,冷泉滴落的声响常年在牢中回荡。
水池中央有一处莲花浮台,上用铁索吊着一块通体白光的弯月状的陨石,一只黑毛九尾狐狸趴在月弯处,尾巴缠在铁索上,正眯眼休息。
其腹部有个骇人的黑窟窿,冒着黑气。
因为造成这窟窿的法术与其自身法术同源,他无法修复腹部被捅穿的伤口,灵脉也因此断裂,法力尽失,现下只能被困在这曾为囚禁伏音而修建的莲花牢中。
晦暗的虚空中,赫然漫出缕缕红雾,春盏手臂上搭着一条斗篷,从空间通路降落在浮台上。
狐狸被惊动,睁开眼睛,两只狐耳贴紧了脑侧,发出呜噜呜噜的不悦声。
“怎么,变不回人形了吗?”春盏讥笑道,一手拎起狐狸的后颈皮,手中施出法术,将其往浮台上一掷。
一个双眸像含着露水,乌亮的长发落入水中,体格纤细的少年抱着双腿,从下往上盯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寒凉的恨意,还有几分畏惧。
眼前不着一丝衣物的身躯强烈地刺激着春盏的神经,他跪身掐住怀狐的脖子,将之摁倒在台上,然后强硬地掰开那双光滑修长的□,仔细看着中间的花苞。
他的目光里透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当确信那花苞的姿态显然已经被人先行开过后,又转而变成了失望和愤怒。
种种不堪的画面瞬间在脑中晃过,又点燃了春盏心底的妒火,手上不禁加重了力气。
怀狐被掐得喘不上气,两只手极力扒着他的手背,想要呼吸,几乎要昏死过去。
意识到做得过了头,眼前那人脆弱的元神,已经和凡人没什么区别,自己稍不小心就会要了他的命,春盏才如梦初醒地松了手。
怀狐急促地吸着气,抚着被掐得青紫的脖子,从喉咙里堪堪挤出几个字:“别碰我,求你。”
“已经被别人弄脏的东西,我当然不会碰。”春盏别过脸去,这话里明显有赌气的意味,一边摘下挂在手臂上的斗篷,给怀狐盖住身体。
忽然腰间扇刀被人抽走,他迅速反应,握住了刺向自己后脑的刀刃。
“就这么恨我?”春盏掰下怀狐手里自己的武器,瞧着那人瞪红的眼睛。
“与其这样受你折辱,我宁愿死。”怀狐握着被掰痛的手腕,倒在浮台上。
“你是否死,诸神会裁决,一切都取决于你母亲的态度。你以为我希望你死?”春盏眼神躲闪着,不想直视那人又泪盈盈惹他心痛的眼睛。
“把孩子,还给我。”
“孩子孩子,你是与天同寿的神,要孩子有什么用?无聊吗?”
“要是为了讨皇子欢心,那更是愚不可及。他家祖祖辈辈骨肉相残,代代子女弑父母。普通的孩子还好,生下一个有着你的血脉,母族如此强大的孩子,你猜陆翊均会不会寝不安席、夜不能寐?若有一天,你执意要的孩子杀了他自己生父,可别哭着来求我。”
怒冲冲说了一通,听怀狐没有动静,春盏赶紧回头,焦心地查看那人情况,原来只是背过身去黯然伤神,不想看见自己罢了,这才松了口气。
“你打我也好,别哭了。”春盏勾着扇刀,在怀狐眼前晃了晃。
见那人还是不理,嘴唇紧抿着,闭上了眼睛,苍白如纸的脸上,两行清泪滑下。
春盏猝然有些无措,他脑中那杆一直精准、冷血地计算着利弊的天平被拨乱,不能平静地来回摇晃。
怕自己对怀狐生出太多怜悯,他用扇刀划开了通路,消失在空中。
瞧春盏终于离开,怀狐立即收起眼泪,裹着斗篷从浮台上爬起,用脚趾碰了碰水池。那水寒气极重,一探便知是北宸的九霄凝华之法。
自己现在没有法术护体,涉水而过必然不行,怀狐想。仰头看向头顶那吊挂着陨石的铁索,稍稍思索,化为黑狐,一跃咬住铁索,用尾巴缠住锁链想要攀上去。
正爬到一半,红雾再次漫来,怀狐慌忙松了口,落在陨石上,又恢复了人形。眨眼挤出几滴泪水,倚着铁索,做出柔弱可怜之态。
没一会儿,春盏去而复返,左手拎着一只活母鸡,衣袍上还沾着几根鸡毛。
“我猜你大约喜欢吃这个,去凡间抓了一只。”春盏将母鸡递过去。
怀狐安静地垂着头,鼻尖轻轻抽动,伸出一只尾巴,卷走了活母鸡,表示接受。
“咳,”春盏的嘴角微扬,上前把斗篷给怀狐系好,才想再替他挽一挽耳边的碎发。
那人忽然轻飘飘地开口:“我不放心陆翊钧,你能不能帮我,看顾他的安全?”
“……”
红发神使的手停在半空,脸色阴沉下来,一眼瞥到铁索上的咬痕,扔出浮生扇,立时斩断了两根锁链。扇刀飞回手中,带着怒色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