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你发现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来到衣帽间,看着陈列整齐的大牌衣物鞋包,又欣赏了一会儿静静躺在首饰台下流光溢彩的珠宝,那条红宝石项链摆在最中间,依旧璀璨如红日。
你找出自己来时穿的衣服,仔细叠好放在床头。斜月上窗,在地上留下一方清霜,将你的头脑也映的清明,一夜无眠。
第二天,你与张姐和薛明薛影话别,带着一瓶水和一本书上了车。到了机场,又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上了一架小型飞机,内部设施之精雅豪华,服务之体贴细致无庸赘述。直到飞机起飞,也没有看见那个身影。
随着起飞,n109区逐渐缩成一小方浓黑,又继而隐入虬结网罥,斑驳交错的山脉之中。你托着腮,看窗外郁郁纷纷的流云。
我走了。我不过是个庸人,远没有你想象中的圣洁纯净,若是你在细碎而具体的生活中逐渐发现这一点,若是自己在你心中的印象坍塌,让这段关系以极其难堪的方式渐渐崩坏,是我绝不能接受的,那会彻底的击垮我。
可我也不愿意为了维持在你心中的神性而献祭自己的人性。所以,还是我先毁掉你吧!用你的爱作为我最趁手的武器。
明明白白的痛苦,总好过日濡月染的腐蚀。一个悲壮而隆重的谢幕礼,至少是很美的。这是我最后送你的礼物,也是送给我自己的礼物。
你看,我还是个自私又胆小的人。所以就到这里吧,我真的走了……
飞机落地之后,已经有司机在机场等候,他一如既往的周到,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贴贴。
看着车窗外熟悉的场景不断在眼前掠过,你深吸一口气,连空气都是熟悉的味道,让人觉得安心。
明明离开没多久,一切都还是老样子,你却有种沧海桑田之感,其中种种曼衍变化你也无法形容。
敲开那扇熟悉的门,看到妈妈激动的神情,你也泫然欲泣。其实从来到n109,秦彻从未限制你联系外界,回家的事情你早告诉了妈妈,可饶是有心理准备,见到你的一刻,那一颗慈母之心,一片舐犊之情也让人眼热鼻酸。
一番嘘寒问暖,妈妈又问起你其中缘由,你看着妈妈两鬓星星,心中说不出的酸楚愧疚。想着事情已经了结,你们也都安然无恙,便也不忍再隐瞒,将这段时间的经历捡着能说的说了。母女俩对谈到傍晚才歇。
陶桃得知你回来,也风风火火的过来看你,同样的话,又说一遍,这时你有些庆幸自己朋友不多,与亲戚来往也有限,不然还不知要费多少口舌。
陶桃听的认真,时不时的问几处细节上的问题,然后发出一阵尖锐爆鸣。这个可恶的丫头,居然把你那些远算不上美好的的经历当话本子听,还磕cp磕的津津有味。
当她再一次捂着嘴傻笑的时候你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喂!你到底是来关心我的还是来听说书的?”
“我当然是来关心你的,看你活蹦乱跳的我就放心了。别说,你俩还挺好磕的。哎!你说,后面会不会追妻火葬场啊?”
“不好意思啊!没有什么火葬场,这出戏已经彻底落幕了。行,人你也看了,故事也听爽了,这时候阿姨饭都做好了吧?快回家吧!”你笑着把陶桃往门口推,咣叽一声关上了门。
陶桃站在门口,叹了口气,她哪会看不出你的强作欢笑,感觉下一秒就要掉下泪来,苦兮兮怪可怜的。
回来以后,你接到了单位的电话,是刘行长亲自打来的,他说你已经转正了,休息好了随时可以来上班,但你拒绝了。
“业绩的事情你不需要担心,平日的例会也可不参加。”刘行似是早料到你的反应,又追加了诱人的条件。
不得不说,你真的有些犹豫了,这实在太符合你混吃等死的人生哲学。可秦彻的出现让你变得有些贪婪了,你想要被看见,被欣赏,想要有一束光为你而亮。
“不用了,谢谢您,也替我谢谢他。”
对面短暂的沉默,“……好,任何时候改主意了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就这样,你去单位办了离职手续。
见到曾经的同事,只是礼貌的寒暄,对他们问你这段时间的去向和放弃转正工作的缘由闭口不谈。
你拿着离职手续去找主管签字,见她时不时余光瞟着你,欲言又止,一副尴尬又心虚的样子,只是一笑置之。你没打算兴师问罪,也谈不上原谅,只是懒得费那些心神和口舌而已。
之后的一段时间,你一心扑在自己的自媒体事业上,整日拿着书本研究菜谱和史料,到菜市场寻找食材,一边做菜一边录视频,还要剪辑,一时间倒是顾不及那些离绪羁愁了。
也许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那些曾占据自己全部心神的,几乎将你撕裂的痛,在时光的车轮下也慢慢的被碾碎、风化了。
新发的几条视频数据都很可观,粉丝也涨了不少,有广告商家找上了你,你开始有了些收入,虽然不算多,可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又有钱赚,你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运。
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陶桃请你吃饭庆祝,你不停的说着自己以后的规划,下一个系列视频的灵感,异常兴奋,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陶桃按住你端酒杯的手,“你想哭就哭出来吧,别这样,看得我心里难受。”
“都是好事,我有什么好哭的?”你有些不解。
“你现在就像芭比,用乐观开朗给自己洗脑,可你不是真的快乐,我看得出来。你把自己关在粉红盒子里了,你再这样下去会崩溃的。”陶桃凝注着你说道。
你懵懵的看着陶桃,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已经处理不了那些信息了。只觉得脸上湿漉漉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好咸~
起初只是偶尔走神,看书的时候翻到那篇百合面,就想起那双有点粗糙却修长好看的手沾着面粉在你的两个脸颊各画上三根猫须,挑挑眉毛说,“这下真成小猫儿了。”回过神来,红日已殁,只在天地相交处留下一鞭残照。
霁月照窗时,就想起那些密爱幽欢,耳边仿佛又听到低沉的呢喃,喁喁相接的吟娥轻喘,让人辗转难眠。勉强睡着也是一个接一个的梦,扰人又闷人,醒来以后浑身都觉得疲乏,不像休息,倒像是受刑。
逛菜场时看见紫红的葡萄,仿佛又置身于那匝地绿藤下,对着那极浓艳的面庞,浅酌细饮,耳鬓厮磨,口中尽是甜香醇浓的汁液。再一抬头,只对上摊主诧异的目光,又告诉你实在想吃的话可以尝尝,不收钱,气的你怒买三大串。
渐渐的,你目之所及的每一个事物都与跟秦彻相处的回忆纠缠在一起,处处都有他,又处处不是他。
他以一种极抽象又具体的方式存在于你的生活中,让你的情绪在甜蜜又落空的状态下跟着起起伏伏,不得解脱,时光仿佛停滞了一般。
原来并没有越来越好。
你为了明天抛弃了昨天,却将自己困在了今天。你刺向秦彻的利刃又回旋过来插入自己的心口。
这天下午,你正在剪视频,突然弹出一条新闻推送,你条件反射似的想要划走,可恍惚间好像看到了秦彻两个字。
你心头突突的跳了两下,惴惴不安的点了下那个新闻推送。
这一看直接让你心神俱裂,险些昏了过去。内容是n109区爆发了一场武装冲突,暗点领导人秦彻在冲突中不幸受伤,生命垂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