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些不安,“怎么了?集市真的有问题?”
这时,鱼丸端了上来,秦彻拿起胡椒粉在你碗中抖了几抖,白白胖胖的鱼丸入口滑嫩,汤也鲜亮,洒上一小撮香菜和胡椒粉,极开胃。
他漫不经心的说道,“没有纲纪法度的地方,强者睽视而凌暴,弱者憔悴而事人,又哪来的什么人间烟火气?”
说到这里,眼中带出几分轻慢讽刺,冷哼一声,“大概是恶人坏事做多了,偶尔也会惺惺作态的怀念普通人的生活吧!总之,唱戏的演给听戏的罢了,所谓的集市,也不过就是个戏台子,每月搭台唱一次。”
你恍然大悟,一切的反常似乎都说的通了,“原来就是主题公园呀,里面的摊贩就是NPC呗?”
“可以这么理解。”
忽听身后有很多脚步声传来,你回头看去,只见有十几个男人向着你们的方向走了过来,打头的是一个方脸壮汉,看着有些粗莽,偏又穿了身贵气的刺绣西装,有些怪异。你见他们个个目露凶光,远非善类,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那人还未近前,笑声先传了过来,“老大今天好兴致啊!”
秦彻背对着那伙人,却似没听到一般,悠闲的喝着汤,从你的角度,却能看见他的唇角轻轻勾起。
净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张琨,你搞这么大阵仗,想造反么?”她忿然质问道。
那叫张琨的男人刚刚话落了地,本来有些恼意,见一个小姑娘也敢指责自己,顿觉血气上涌,大吼道,“你个放马的臭丫头懂什么?”
随后又转向秦彻,“秦彻,我念着多年的情分,不想杀你,只要你交出暗点的指挥权,你跟你的小姘头,那俩乌鸦精还有这两个放马的都可以全身而退。”
秦彻慢条斯理的吃完,擦了擦嘴,起身拂了拂衣角,朝他缓缓走去,“我给过你机会了。”他淡淡的说道,声音幽远而空洞。
你想跟过去,却被净苹拉住,行人林林总总,熙来攘往,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对峙一点兴趣也无。
这话让张琨没来由的心中一紧,可想到自己准备充分,又占了先机,稍稍松了口气,冷声道,“你不用诈我,交是不交不过一句话。”
“不交。”刀刻的眉峰一挑,秦彻一字一句说道。
“不识抬举,动手吧。”张琨漠然的回头冲身后人说道。
只是话音还未落,身后的人便一个个惨叫着相继倒下。张琨大骇,回头看去,只见行人中不知何时多出许多人,如洪流般不断灌注进这条街巷,已慢慢将他们包围起来,也将你们隔绝出去。
血腥与硝烟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与饭菜香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张琨目眦欲裂,手颤抖的按着耳机,又抬头四处张望,歇斯底里的大喊,“人呢?都死哪儿去了?”
“在找你们的狙击手么?”秦彻的声音幽幽传来,眼中带着玩味,似是在欣赏猎物的垂死挣扎,“死人怎么会回答?”
张琨这才明白自己落入了圈套,只是还不肯死心,“技不如人,我认输,可今天这局也并出自我一人之手。我供出幕后主使,你饶我一命,如何?”眼中还带着些希冀。
秦彻“嗤”的笑了一声,“你真以为你跟老苏的那些小动作我看不出来么?他许了你什么?暗点未来掌舵人位置?”
巨大的恐惧灌入男人的四肢百骸,张琨无力的摊在地上,泄了精气神,几茎残骨如死人一般,一双眼睛却是闪着怨恨的精光,亮的骇人。
“你是如何知道的?”
秦彻俯视着他,娓娓说道,“那次在捣毁毒贩据点,情报上说的是七八个人,却遇上了足有一个排的重武装,你中间消失了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手上带了枪伤,说是中了狙击手的伏击,可你那伤口分明是近距离自上而下打穿的,又排查了之前几次伏击失利的原因,自然不难发现。”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师父死后我一度式微,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我不怪你。可你卖主求荣也该做的聪明些,否则只是猢狲作剧,徒增形秽。”
张琨嘶吼如一只困兽,“是,我是背叛你了!可要不是我当年给你那个馒头,你早就饿死了,你的命合该是我的!我救了你的命,又陪你出生入死,你却倚重庞翼远胜于我,我自然不服!秦彻,我告诉你,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就算不是死在我的手上,你也活不了!”
秦彻睥睨着他,“你残暴少智,若不是当年的一饭之恩,以你的能力心性,我怎能容你到现在又三番五次的给你机会?一个馒头换多年权势富贵,我们早就两清了。”
说着,举起手中武器,“杀你,我心安理得。至于我能不能活,就不劳你费心了。”
砉然一声,仿佛是骨头碎裂的声音,男人便再没了声响。
秦彻将武器递给一边的人,向你缓步走来,人群纷纷避让到两侧,疏散出一条道。你懵然看他走进,只觉这短短十几米的路,仿佛隔着千山万水,怎么也走不到头似的。
“害怕么?”秦彻轻声问你。
你胸中发闷,隐隐的有些恶心。你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血的腥气,子弹射入皮肉骨骼的声音,活生生的人眼中光芒渐渐黯淡寂灭的样子,一切的声光色味都让你无比恐惧。
看到眼前温和的面庞,柔声的关切,你想钻进他的怀里,用熟悉的味道去抵挡那些丑恶狰狞,忽又想起他握着枪,冷眼看着这些不算美好的生命的逝去,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与你熟悉的那个人判若两人。
也许他对你并不一直柔和,可即使是最恶劣的时候,也不如今天的平宁无波让你更觉得寒气摄人,冷到了骨头缝里。
你好像,从来都不懂他。你看到的他,是轻浅的,是淡漠的,是游刃有余的,你不知他的经历,他的苦痛,他的理想,也不知他情绪的边界,你们做了这世界上最亲密之事,魂灵却从未交汇。
你嘴唇翕动,半晌才道,“秦彻,我想吐。”于是便弯腰干呕了起来,明明胸中闷堵的几乎快要窒息了,却吐不出一点东西。秦彻轻拍着你的背,什么也没说。
回去的路上,你将车窗开到底,疾风打在脸上,几乎将你的呼吸都顶了回去,你往里坐了坐。转头看了眼秦彻,见他闭眼靠坐着,一言不发。
他的话一向不多,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却总是一副成竹于心的闲适,可现在的他让你觉得格外沉寂。
“看我做什么?想看看我什么时候还会再吃人?”他淡淡地问,眼睛却没有睁开。
你突然觉得有些苦涩,“我不知道其中内情,没有资格评判,只是觉得你不太开心。”
他缓缓睁眼,“人与人的关系说来复杂,可归根究底不过得失二字,看透这一点,也就无所谓开心不开心的。”
你没有做声,只是歪头靠在了他的肩上。他身体僵硬了一瞬,又张开手臂将你揽进怀里,那熟悉的冷冽气味不如想象中那般森然,反而让人觉得清朗,将你胸中的闷堵疏散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