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序微微吐息,随着他跳跃的动作,周遭原本便躁动不安地空气疾速升温,烛火顺着视线一路向下,他滚烫指腹终是触到了那片殷红而轻柔的雪色。
紧接着,薄荷糕香气尽数收拢,消散无形。
*
及至皇宫,太上皇的状态比栾序设想地更为严重些。
迅速消瘦干瘪的身材,看起来像一具行走的骨架,直挺挺地躺在榻上形如枯槁。
他的脸色惨白,头发干枯,仿佛一片秋天的树叶,濒临凋零。
殿内围着的一群人,皆面色焦急,满是凄切之色。
最前头是皇帝,只见他正坐在床畔用湿纱巾为太上皇擦拭额上不存在的汗珠。
而皇帝之后是跪在床前祈福的皇子,再后边则是亲王世子。
栾序一眼便看到了殿内跪得规规矩矩的司徒景煜和直接占了三个人位置愈加脑满肠肥的忠顺王,不动声色地挪了过去,走到他们身旁撩袍下跪。
忠顺王见他到来,从鼻孔里轻哼出声扭过头去,露出用纱布绑着的短胖脖颈。
而司徒景煜见他到来则是轻轻颔首,算是打招呼了。
栾序看着床榻上太上皇那干瘦肌肤下蛊虫悄然蠕动的痕迹,垂下眼。
不多时,太医院的太医便都齐聚宁寿宫,皆不敢造次,膝行前来为太上皇诊脉。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医换了一个又一个,从太医额上滴下的汗已然浸湿了身下的毛毡。
“连父皇得什么病都看不出来,朕要你们何用!”皇帝见他们跪成一排,畏畏缩缩就是说不出话不免勃然大怒,抬脚便踹翻了桌案上的医药箱。
瓶瓶罐罐散落在地哗啦碎成作响碎成碎片,昭示着天子盛怒。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太医们皆忙不迭跪下磕头,请求皇帝饶恕。
跪在最前方年近古稀的太医院院使颤颤巍巍下拜:“陛下!都是臣医术不佳,还请陛下责罚。”
他说着便将脑袋磕在地上砰砰作响,苍老的声线颤抖令在场众人无不心酸。
放药箱的地方恰巧是忠顺王跪地所在,那些破碎的瓷器和四散的药粉一股脑皆倒在他身上,即便他闻不出味道但那些四散的粉末还是惹得他满脸通红。
旋即便止不住弯下腰干呕。
司徒景煜见此,忙上前为忠顺王端茶顺气,目光关切。
栾序将一切看在眼里,默不作声。
这可是他亲自去苗疆请回的蛊毒,就是为了将太上皇一击毙命,且查不出任何线索。
何况,他并不认为皇帝真的会对这群太医做什么,不过演戏给天下人看他的忠孝罢了。
要惩罚也是处罚太上皇宫里那群宫婢内侍。
果不其然,皇帝当即暴跳如雷面容哀痛:“责罚?!责罚有何用?若责罚你父皇能醒来你们怕是死一万次都不能够!还不快带你养的这些废物东西去商议药方?!”
太医院院使以头磕地跪谢天子开恩后便颤颤巍巍起身。
最终,太医院的人留几个在侧候着,其余人皆回去商议药方。
礼部尚书此时才上前恭敬道:“陛下,若院使都探不出的病症,莫不请国师前来查看?”
他的言语委婉,几乎便要将圣皇是不是中邪了陛下可快些请道士和尚来驱邪罢,摆在明面上了。
“国师?”皇帝似才想起朝堂之上还有这号人,开口问道:“陈允航何在?”
栾序动了动手指。
司徒景煜慌忙下拜:“回陛下,艾米莉公主今晚下榻王府,母妃为公主接风设宴府中,陈国师应邀在列怕还在王府。”
“那还不快派人将他接来!”皇帝大怒。
“报…!”
正当气氛陷入焦灼之际,大太监戴权挽着拂尘佝着身子疾步上前跪倒在地:“陛下,圣皇宫内的丫鬟内侍皆与圣皇病症相同,有晕厥之症!”
他话方说完,栾序的大太监陈炬亦步亦趋进入殿内下拜:“回陛下,枣红姑娘方才亦是口吐黑血不治而亡!”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皇帝的人还未出宫门禁卫军便先派人来报:“陛下!陛下!陈国师暴毙在回宫路上,死状惨烈…”
一叠声的噩耗接踵而至,如闷雷重重锤在在场每个人心上众人面露惊恐之色生怕下一刻死的就是自己。
便是连皇帝的手指都在龙袍下微不可查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