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只是珠儿有气性,我们不让他参加春闱,就怕他钻牛角尖。”毕竟知儿莫若母,王夫人将法子也一道说出来:“我有想法,先跟文先生商议,让他带珠儿游历一番,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科举为了当官,当官为了百姓,他趁年轻多了解了解民生,也就不执着于科举了。”
贾政的眼亮了亮,说了几句好,便道:“若是与文先生如此说,兴致一来,又不知猴年马月。我便修书一封,夫人代为转交,这样处理起来也方便。”
说毕,贾政便要起身去梦坡斋去写信,被王夫人拦了去路,道:“老爷,别急,既然都修书,那便再听我说一事。”
“夫人又有何高见?”贾政愣是被拉回原位,只得开口问道。
王夫人笑道:“这家里的自然都该安排好,元儿我知近来接不回来的,便是多留意宫里动静罢了。宝玉混在锦绣堂那,我瞧他无心学习,倒是有心思与姐妹们玩耍,年岁越发大了,西席也没着落。”
“这小子一瞧面相便是个混女人堆的,小时不加已管教,大了还得了。”一讲起宝玉,贾政亦是咬得牙重,要不是平日老太太护着,不知被他打了多少尺子了。
王夫人虽说出了宝玉实情,但也是为了后边的事铺垫,连忙道:“宝玉只是家中姐妹多了,方才有如此性子。我正想,姑苏林姑爷家世代清贵,又是个品行好、家教好的,不如让宝玉送去姑苏林家学几年,也好飒飒他的性子。”
“老太太那头该怎么说?”贾政一下子便想到爱孙如宝的贾母,他妹婿却是个好的,听闻还专门要找个西席来教导自家女儿。
王夫人自然想好说辞,道:“我想老爷修书一封给林姑爷,让他派人来接宝玉去姑苏。便说是姑奶奶调理身子时,查了八字需要衔玉的孩子去陪着,我想老太太是疼姑奶奶的,必然不会拒绝。”
“神神道道的,你们惯会做这一出。我也没法子,就按你的意思来。”贾政不假思索道:“你到时候可得挑几个壮士的小厮、婆子,一路把这浑小子捆了去,可别被逃了回来。”
“老爷,放心,对付他我还是法子。”王夫人见贾政都站在她这一处,心里也舒坦得多,况且让宝玉心甘情愿去姑苏林府,只待说有神仙似的妹妹在那,怕是心都飞过去了。
“探春、环儿都小,我也不好安排他们出去。”王夫人强调是怕贾政误以为她只安排了亲生的三个,庶出的子女便一概不理。
“你不说我也知道,他们俩养得极好。”贾政笑道:“姑娘家不好出去,那锦绣堂该办还是要办下去,还有可卿、迎春、惜春三个也不能落下。环儿要启蒙时,正巧我也要回来,到时候再寻西席教他。”
“倒是你,可是有安排了吗?”贾政注视着,笑道:“先前我不让你经营,是怕丢了面子。经了珠儿、元儿这两件事后,我也不拦你。若是你还有心去办,我定是万万支持你的。”
能从贾政口中说出这番话来,王夫人欣慰不已,半是流泪半是笑道:“得老爷这句话,便是我之幸了。”
贾政没提经营之事,王夫人亦是有想法重操旧业,但却没有思绪。
见贾政起身要去写信,王夫人便抛下了经营的思绪,陪着贾政去梦坡斋研磨、剪烛,在这最后一刻难得温存一番。
次日,贾政整装待发,一下便将贾府众人看在眼里,似是牢牢记在脑海中一般。
随着贾政喊出“驾”一声,车马便往前行驶,前方是茫茫路途,背后是他为之珍贵的家人,内心五味杂陈也不得不走。
这一别,便是三年。
王夫人、邢夫人左右扶侍着哭成泪人的贾母,嘴上也道不出安慰的话来,只因心里亦是千万个不舍。
直至看不到贾政一队人的身影,贾母方才收回了眼神,没甚心力道:“进去吧。”
王夫人担心贾政这一刚走,受不住贾珠、宝玉接连离开,便想着歇上一阵子再讲。
谁料贾母心如明镜,没过几日便开口对王夫人道:“政儿出发前,找我说了,你打算安排珠儿、宝玉离京。”
吓得正伺候贾母用膳的王夫人差点儿跌了筷子,怕老太太不开心,正要含糊其辞。
“你也不用瞒着我,多早晚都得跟我说的。”贾母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为人父母的,该如何安排,我老人家也不插手。为了贾府好,为了他们好,便是为我好。”
这话一出,贾母也算是表态——纵然是不舍得珠儿、宝玉,只要是好的,她都接受。
“老太太,我…”王夫人泪目于贾母无条件的信任,还是贾母开口逗道:“你孩子都不在你身边,只得个老太婆陪你,便伤心了?”
“老太太,怎敢嫌您。”王夫人抹了泪,笑道:“古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这有宝开心还来不及,怎会伤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