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下了七日,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沧澜山的弟子们都换上了更厚的秋衣。东边归燕飞,南来大雁落,伴随着山下的钟鸣,一片秋声散入无边大地。
有女倚窗台,时而抬头望向无垠蓝天,唉声叹气,时而踱步回榻躺下。
“啪。”
董礼正偷偷看着水添晴,被人从后背拍了一下,他转过头,见是崔长青。
崔长青伸出手在董礼沮丧的脸前晃了晃:“添晴师姐如何了?”
董礼摇摇头:“一直这样,不肯出房门,送进去的饭菜也总剩一大半。”
回忆起那日的事变,那叫一个触目惊心。
好好一个仙门盛会,竟变成了合伙捉妖盛会。
禁地处最多妖孽,他们不得不率先前往,可等杀出一条路来,进去到禁地时,只见水添晴倒在地上,披头散发,目中无光,水华心疼地将她扶起,她的目光一直看着剑冢,嘴里念叨着:"寒霜......掉进去了......"
几位仙师相望无言,先辈们的锈剑稳稳地封在剑冢上,怎么会有人掉进去呢,就是掉进去,恐怕也凶多吉少了,外面群妖肆虐,沉默片刻,贺兴珠闭了闭眼,当机立断。
“先加固封印吧。”贺兴珠语气丰沛,言下亦有无能为力之感。
水添晴听到后,在水华怀里晕了过去。
她回来之后就变成了如今这样子,茶饭不思,哪有从前半点风光恣意。
崔长青叹了口气:“师姐一定是在为自己没救下季师兄自责。”
“可是季寒霜是自己倒霉掉下去的,”董礼福至心灵,期待地看着崔长青:“师姐一向疼你,不如你去劝劝?”
崔长青指着自己:“我?”
两人踌躇间,被一道女声打破:“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洛霞带着配剑而来,她似乎无时无刻剑不离身,她走路跨步极大,一步是寻常女子的两步有余,迈步间总是自信盎然。
董礼行了一礼,问:“仙子来这何意?”
崔长青见是她,不高兴地翻了个白眼:“你来做什么?别吵着我师姐休息。”
洛霞轻蔑一笑:“休息?她都休了七日了,还不够,不就是死了个人吗,至于走不出来?懦弱。”
说着她就嚷着大嗓门朝水添晴院里走去:“水添晴,水添晴,说好跟我比试呢,你是不是又要毁诺。”
董礼跟崔长青上前拦着他,可两人修为平平,洛霞一个照面就将两人甩掉了。
水添晴缩在床上瑟瑟发抖,嘴里念叨着:“妈呀,入秋了,早知道多吃点,又冷又饿。”
从那日之后,她就每日做梦梦到季寒霜变成厉鬼回来找她索命。
“系统啊系统,你这次不会在出错了吧,你确定按照这个情况,他还能变成堕仙?这不会死吗?”水添晴问。
“暂未检测到世界崩坏迹象。”
“你这么神,不能看看季寒霜死了没?”
“抱歉,反派终归不是主角,我没有检测他生命迹象的功能。”
“......”
水添晴翻了个身,摆成“大”字型平躺在床上,眼神放空看向正前方的黑月剑:“唉,其实这半年来,我觉得他挺纯良的,为什么会被判成反派呢。”
系统:“这你要问原作者。”
“我发现跟你说话真气人。”水添晴拿起被子捂住自己的耳朵。
“恭喜宿主完成转折剧情,达成季寒霜黑化值百分百,积分+2000。”
气人归气人,这着实是个巨巨巨巨巨巨大的好消息。
真豪横啊,大剧情点直接就给两千了。
“你不能进去。”门外响起争吵声。
这声音怎么这么像董礼,水添晴拿下被子坐起身。
“砰砰砰——”响起激烈的拍门声,“水添晴,你再不出来我就把你门砸了。”
水添晴眉头一皱,她演技有这么差吗,还想多装几天黯然销魂摸鱼呢,无奈地,她拖着身子走过去开门。
迎面的是洛霞那张张狂的脸,她从头到脚地打量起水添晴,见她头也不梳,一席纱衣单薄,露出的肌肤血管青紫,一看就是冻的,她不禁道:“啧啧,堂堂赤荆峰首席,把自己搞成这样,就是你师弟回来了,怕也认不出你。”
这是水添晴来到这个世界,见过最毒的嘴。
听到“你师弟回来”,水添晴身子忍不住一颤,换来洛霞的紧逼:“怎么?怕了?你师弟是你害死的啊,要自责到把自己一辈子困在房里不成?”
水添晴后退一步,避开她的眼神,众人瞧不见的眼尾充满心虚。
她咽了口口水,还真是她害死的。
“你这女人,赶紧走,谁让你乱闯。”董礼上来要赶洛霞。
“慢着——”水添晴忽然出声,董礼愣住,呆呆地看着她,她已经好多天没有说过话了,没想到洛霞胡搅蛮缠这一套有用。
水添晴说:“你说得对,我是不该再颓废下去了。”
董礼和崔长青对视一眼,眼里都是震惊。
洛霞得意地露出笑容,退出房门外:“这才对,现在就收拾收拾,好好跟我打......”
“砰——”她笑容凝固在脸上,因为水添晴又将房门大力关上了。
房内传来水添晴的声音:“体力不支,仙子要和我打,再等几日吧。”
洛霞握住拳头,脸上笑容一寸寸裂开,她大吼一声:“水添晴!”
声音划破天际,树上栖息的鸟儿被惊动,咿咿呀呀叫着飞走了。
*
鸟儿飞着飞着,落在群英殿外的小树上,风过梢头,吹落几片黄叶。
殿内,贺兴珠坐在主位,水华正襟端坐,刘沧头一点一点,竟是当着大家面打起盹,弟子们站在殿上,有几个明显憋笑。
水华斜了眼刘沧:“咳咳。”
刘沧惊醒,看清楚场合,这才板起脸。
贺兴珠宏亮的声音在场上响起:“近日沧澜山举办盛会,人员混杂,难免有内鬼潜入,七日前的群妖绝不是意外,还请诸位打起精神,注意身边人的一举一动。”
谢光遥嘴巴紧紧抿着,眉毛粗黑,他听后,当即上前请罪:“弟子有罪,未能尽看守之职,还害季师弟......”最后一句话,他怎么都说不下去,最后深深地低下头。
水添晴心中打鼓,最大的内鬼不就是自己么,害死季寒霜的也是她,他们知道后,恐怕要活剥她吧。
贺兴珠是谢光遥的师父,闻言未发声,倒是刘沧跳了出来:“哎,你别这么想啊,你才修行多少年,我们几个老家伙又多少年了,那天事发突然,谁也没料到嘛。”
在场弟子都纷纷宽慰起谢光遥来。
谢光遥都出来了,水添晴这个见证季寒霜掉下去的人不出来说几句,着实太假,她当即跪下:“弟子不自量力,前去看守禁地不成,还害寒霜身故,要罚先罚我吧。”
沧澜山最炙手可热的两个弟子,你前我后抢着领罚,在场弟子议论纷纷。
刘沧都要拍断大腿:“你们两个这是做什么呢,赶着上前抢菜啊,罚你们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