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4年5月1日22:17。
福山市某加油站。
加油站里微黄的灯源早已熄灭,只剩下几盏路灯在滋滋作响,像垂死之人的喘息。
惨白的月光为这片废墟镀上一层银霜,畸形的黑影从街道各个角落摇晃而出,被拉长的影子在月光下扭曲变形,宛如噩梦中的皮影戏,跳着诡异的死亡之舞。
十几头矫健的变形兽从街道尽头出现,它们低吼着互相追逐。
当发现变异者的身影时,为首的变形兽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率先扑倒了一个变异者,利爪按住猎物的头颅和腹部,尖锐的牙齿精准地撕开喉咙和胸腔。
其他变异者立刻蜂拥而上,像潮水般淹没了变形兽群。
街道瞬间沦为血腥战场。
变形兽的利爪撕裂鼓胀的胸腹,灰白色的菌丝如同活物般沿着伤口迅速蔓延。
断裂的骨骼,飞溅的血肉,都成了这些诡异菌丝的最佳养料。
撕咬!
挣扎!
抽搐!
最终,整条街道只剩下满地盛开的菌花体。
灰白色的菌丝如狂狼般席卷一切,漫过废弃车辆,爬上路灯,侵蚀高楼。
墙体外装饰的瓷块像被无形之手撕碎的纸张,菌花在混凝土缝隙中肆意生长。
随着一连串令人牙酸的断裂声,高楼轰然倒塌,扬起漫天尘埃。
地面上的菌花鼓起一个个巨大的球状物,如同即将绽放的花苞,在月光下诡异地膨胀。
当花苞无声绽放时,露出里面黏稠的丝状物和蜷缩着的畸形生物,地面的菌花随即枯萎,只留下干瘪的深灰色脉络,像是某种古老生物褪下的外皮。
月光下,那些非人怪物缓缓站起。
它们近三米高的身躯,头颅与脖子融为一体,漆黑的瞳孔没有眼睑,宽大的鼻子下方是一张裂至耳根的血盆大口,露出细密尖锐的利齿。
上半身泛着绸缎般的光泽,没有一丝瑕疵,也没有任何性别特征,胸腹中央有一条竖线不时张合,修长的四臂无意识地摆动,下半身则是无数蠕动的灰白色触手!
它们开始向四周爬行,触手拉扯起大片枯萎的菌花,黏腻的声响令人作呕。
夜风拂过,那些深灰色残骸簌簌碎裂,化作细密的灰烬飘散在月光下,如同不祥的雪花,预示着新的灾难降临。
曾经高耸的楼房如今只剩下歪斜的骨架,钢筋从混凝土的伤口中刺出,层层叠叠的水泥板暴露在月光下。
那些怪物消失了,连同空气中残留的腥气——仿佛从未存在过。
月光依旧冷冽地洒下,照亮这片荒芜。
某块摇摇欲坠的混凝土板终于支撑不住,轰然砸落,激起一片尘埃。
那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令人惊异的是,即使街道刚发生了一场血腥厮杀,即使只隔了不到一千米,加油站内的人群却毫无反应。
加油站二楼,唯一的光源是从露台照进的月色,地上整齐躺满了人,一个挨一个,面色平静得仿佛沉浸在甜美的梦乡。
......
范童感觉自己正坠入无底的噩梦深渊。
一段段记忆如鬼手般撕扯着她,让她在黑暗中坠落得更快、更深......
......
铃声有节奏地响起,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了。
范童和两个女同学等其他人走得差不多后,开始分配值日任务。
“范童,这次轮到你倒垃圾了,我们先走啦。”扎着马尾的女孩边说边把最后一张椅子倒扣在课桌上。
“好的,明天见。”范童笑着挥手。
“明天见!”
等同伴离开后,范童熟练地关闭教学用的电子设备,走到教室另一头,拎起两大袋黑色垃圾袋走出教室。
走廊在夕阳下扭曲变形,校园里的百年大树张牙舞爪,但她对这些异常视若无睹,径直向前走去。
——这样对他不好吧?
——不好?那你替他!
——老大的决定你敢质疑!
——不不,我都听老大的。
——那你抓住他右手,你抓他左手,其他人按住脚。
清晰的对话声在耳边响起,可四周空无一人。
范童皱眉环视,迟疑片刻后继续前行。
不知不觉间,脚下的路像烧焦的血管般扭曲蜿蜒,夕阳如血,路边树木如同融化的蜡像坠落地面,又化作几个人形站在岔路口一条路的尽头。
另一条就是通往学校垃圾收集房的小路。
走近岔路口,说话声更加清晰,还夹杂着被捂住嘴的呜咽。
“老大,是1班的范童!她朝我们走过来了!”
“怕什么,我们人这么多。”
“上次被揍的事你忘啦?我们当时也是这么多人!”
“这次我们可是有准备的!”
“老大,怎么办?”
被称为“老大”的黑影比其他黑影更为魁梧,他没有面孔的脸转向范童,似乎在审视这个不速之客。
“上次的事还没长记性吗!”范童加快脚步,但身体像被无形的力量束缚,无论如何奔跑都无法靠近。
黑影人老大发出一声嗤笑,手中突然出现一个火把,凑近地上被扒光衣服的男孩。
男孩剧烈地扭动身躯,奈何身体被黑影人们死死按住,已经布满水泡的胸口,在火焰炙烤下,水泡迅速膨胀、爆裂。
愤怒如火山在范童胸中爆发,她发出一声怒吼,终于冲破那道无形的屏障,抡起手中的垃圾袋狠狠掷向黑影人们。
黑影人们被垃圾袋扎中,瞬间化作漫天的黑鸟冲向她,尖喙利爪如冰雹般落下。
“上次是我们毫无准备,这次你以为呢!”
“还想做出头鸟,还想做英雄?”
“老大给的指虎真好用!”
“打她!把她打得半残丢到那个傻子面前,吓死那个傻子!”
“爽!真爽!”
疼痛席卷全身——
范童被黑鸟群围困在中间,只能被动防御。
突然,她猛地伸手从鸟群中抓住一条黑色手臂,扯下指虎开始反击。
随着一声声闷响,黑鸟越来越少,直到她一拳击中黑影人老大手中的火把。
火把反弹撞上他的额头,伴随着一声闷响,最后一只黑鸟也消失了。
黑影老大面朝上直挺挺倒下,脑后渗出比夕阳更红的鲜血。
——死人啦!
——范童杀人啦!
范童喘息着看向倒在地上的黑影人,随着血液流淌,他的五官逐渐清晰——那是一张清秀却狰狞的少年面孔。
而她,十岁的稚嫩脸庞上,布满指虎留下的淤青,眼神从迷茫逐渐转为不悔。
......
2078年9月26日星期一,某武馆子弟在校持械杀害同学。
某学校霸凌事件,救人者范某杀掉霸凌者郑某成为少年犯。
救人变成了杀人,未成年犯范某被判入狱15个月,量刑是否过轻?
铺天盖地的新闻标题向黑暗中的范童飞来。
她如同正在下沉的溺水者,双眼紧闭在记忆的深渊中不断下沉!
......
哗啦啦——
噗!
咕噜噜——
范童的头被狠狠按进洗衣池,冰冷的自来水瞬间灌入鼻腔,刺痛如针扎。
湿透的黑发像水蛇缠绕着她的脖颈,每一次挣扎都让呼吸更加困难。
她已经两天没有进食,虚弱的身体如同一只被折翼的鸟儿,奄奄一息。
身体仅存的力气都用在手指上,但光滑的不锈钢池边找不到任何支点,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下沉。
思维断断续续——
我已经接受了审判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