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写意转过身,便看到宋沉洲站在她后方,距离不远不近,漆黑的瞳仁直直盯着她,明明没有表情,那视线却仿若带着千钧之力砸向她。
阎写意正欲开口,突然想起自己此刻是隐身的。
她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宋沉洲为何能看见她?
直到宋沉洲稳步穿过她,走到花厅暗处一人身旁,阎写意才反应过来,宋沉洲说的并不是自己。
她拍了拍胸脯,为自己方才的慌乱感到好笑。
宋沉洲不过是一个没有法术的凡人,自己为何怵起来了?
她干脆跟了上去,看到宋沉洲身前站着的,是一个俊朗的男子。
那男子比宋沉洲略矮一些,剑眉入鬓,薄唇紧抿,目光中带着几分不虞。
“宋国师,本皇子在哪里何时还需与你报备了?”
“三皇子,按例此时您应当在国子监。”宋沉洲答得不卑不亢,丝毫不在意三皇子面上逐渐阴沉下去的表情。
“国师真是可笑,好友丧子,本皇子前来看望一番,这难道不是人情所至,国师以为人人都如您一般不近人情么?”话语间三皇子已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宋沉洲不语,只淡淡朝虚空之中唤了一声:“青淮。”
很快便有一道黑影闪至他身前:“国师。”
“将三皇子带回国子监。”语气淡淡,仿若只是在说回府一般轻巧。
三皇子面上的表情顿时有些扭曲:“宋沉洲,你敢——”
话音未落,便听得青淮一句“三皇子,多有得罪。”而后三皇子高大的身躯便被他挟着离开了花厅,厅内众人只听得三皇子的骂声越来越远,直到再听不见。
阎写意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宋沉洲可真是……
竟连皇子都不放在眼里么?
这般风波之后,卢平和卢许氏二人早已在一旁吓得不敢出声,被小厮搀着跪坐一旁,宋沉洲眼神从二人身上浮过,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花厅,只是才方一走出花厅,他便似有所感知,停在门口缓缓转了头,看向阎写意站的方向,目光若有所思。
阎写意干脆离开了那个位置,走到了花厅的另一边,宋沉洲仿若不觉,收回了视线,直直离开了卢府。
云层重重叠叠,将日头隐了去,天色逐渐阴了下来。
阎写意来到卢彻房里,房中的一切都被收拾得井井有条,仿佛主人只是出去了一趟,马上还会再回来的模样。
她环视四周,走到了婴儿小床边,那里是卢彻生前待得最久的地方,最容易获取他身上的魂气。
冥王一族若要在人间寻亡后不久尚未归冥府的魂魄,需得到此魂生前停留较久的地方取得魂气,再通过魂气开魂眼寻魂。
阎写意凝神从那婴儿小床边获取了些魂气,而后打开魂眼环视了房内一圈,并未有看到卢彻的魂魄。
她于是离开了卢彻的房间,往花厅去。
幼子多黏父母,更何况是自出生便一直被宠着的卢彻。
花厅内,卢许氏刚从方才宋沉洲与三皇子的一番交涉当中缓过神来,看着坐在上首的卢平,她试探道:“夫君,方才那宋国师……”
卢平抬眼看她,丧子之痛让他话语间多了几分沧桑:“无妨,总归完成了主上的任务,其他事情,不是我们能想的。”
卢许氏闻言,默然点了点头:“好。”
花厅内陷入一片寂静,阎写意回到这里时,看到的便是沉默的二人。
她沿着花厅一路走一路找寻,却始终没有看到卢彻的魂魄,担心时间来不及,她驾着轻功,在卢府里上下找寻了一圈,都未看到卢彻的魂魄。
冥玉令尚无动静,说明那个魂魄尚未出事。
莫非,那个魂魄是王晞?
阎写意最后看了一眼卢府,确认没有感觉到异样,而后便一路往翰林学士府赶去。
因着家中幼女亡故之事,宣平帝给翰林学士王汉正准了假。
翰林学士府比之卢府确要精致严密不少,府中侍从来往有素,阎写意跟着侍从很快便到了王晞的房中。
王晞生前也是个受宠的,房内布置无一不透露着王家在她身上倾注的心血。
可惜了。
只盼着她轮回之后能再投个好胎,活得长久些才好。
阎写意从她房内取了些魂气,在府内四处寻找王晞的魂魄。
此次找寻竟是意外得顺利,王晞的魂魄悬浮在学士府后院的葡萄藤架之上,少女面容娇憨,看着满架的葡萄,眼睛亮晶晶的,仿若天上星辰。
想到她可能遭遇的事情,阎写意决心让她早些去落阳镇,说不准能与那幕后黑手错开。
决定之后,她轻轻靠近王晞,温了嗓音道:“是晞晞吗?”
王晞扭头看过来,一脸惊奇:“哇,漂亮姐姐能看到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