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神学院毕业后,恩里克·普奇拒绝了所有邀请,没有停留在任何一所教堂里,而是前往各地。
神父身份方便他去到所有地方,不被人怀疑,也难怪是间谍的最佳人选之一,而且早期传教士也遭遇多种苦难,但仅凭手中拿着圣书,他是不会去到原始森林之中的,如今有替身在旁,恩里克·普奇并不担心遇到会危及他生命的事,何况他向来谨慎。
海边黄昏,太阳将最后一缕光投入视界,此地外来游客众多,偶有溺死者,第一时间就会寻找神父,为他们做最后的祷告。普奇会来到这里,是因城市中连环杀人者正在窜逃。
大事或许暗示替身的存在,引力将人拉近,他在寻找目标,等待机会。平日,不过在小屋待命,附近教堂知道他良好实绩,曾叫极恶之人留下眼泪,拜托他作为客座,在周末去到堂内,做些讲演。
普奇正在思考主题,刚用了晚餐,出来透气。
独身的女人注意到他了,她朝他的方向看来,近十步的距离,她抬了手,将长发在侧边拧在一起,挤出水来,同时朝他点了下头,神情未有变化。
她认出了他么,他要上前打招呼么,还是说并不是她?
这份血统带来的外表叫她从来都比同龄人看上去要小,因而从前才令大人们多几分怜爱,而大人们对他,则多少带上他身体残缺的关照。
想起这点,普奇轻咬牙齿。
百转猜测,普奇还是决定将她当成和其他人一样的存在,他只继续他的漫步。
纵使如此,心脏依旧狂跳,叫他开始计算数字。脚步不断往前,踩过细沙,握住圣书的力气都在动摇。
多少年了?从十八岁到二十九岁,原来已过去十一年。
固然他能不说出任何询问的话,可又怎能忍住不取出她的记忆读取,只需要看上一眼。还是说,他应该上前打招呼的,这样或许才更正常……
走过身旁,普奇没有避开女人的视线,正如后者也并未停止打量他,他通常是被问好的那一个,这次也没有不同。
“神父。”女人说。
“你好。”普奇脱口而出,多少觉得有些时态,转而补充,语气未变:“听说此地并不十分安全,这么晚了,快些回去吧。”
“多谢关心,”女人顿了顿,说,“我不曾见过你。”
她的声音比他记忆中的沙哑些,好似烟熏火燎,是否在那场大火中她哭哑了声音,普奇不知道,他在报纸上看到了消息,也去到了现场,留给他的是被圈住的焦黑,住在隔壁的房东骂骂咧咧“有保险都麻烦”,当他问起最大的少女时,才得知她在不久前就不见人影了,“这片地方离家出走的多的是,大家早就习以为常了”。
普奇怔神,在转头看去时,已掩住诧异。她是否在为他设下陷阱?既然她要装作不认识他,那么他便配合她就是,演出这一幕。
“我刚到这里不久。”
“我住在这里的教区附近,不曾听说有新神父要来。”
“不是受雇,我在自身的修习途中。不过,这个周末会去到教堂做一场讲演。”
“是么,”她说,“我会去的。”
普奇不敢相信,如果她是戈雅,她会去到教堂,聆听神父的话语。
“我不信神。”还是个小女孩的戈雅如此说:“我不认为这个世界上有神的存在。”
她如此说道,因而当恩里克在电话里告知她,他已能如常人般行走时,她给出的回复是“这是你自己的意志造成的吧”,以及“身体可能到了自然痊愈的时候”。所以,他没有对她说名为迪奥的生物的存在。
“那么你就是信自然神的了。”恩里克又说。
“不,我不信这个世界上有任何神,如果有,也是人的意志形成的一股行动力,这能叫做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