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吗,疼就说出来。”
韶音语气温和,小心翼翼地从随身玉瓶中挖出莹白如脂的药膏。她误以为这位未出阁的小姐受不了超品宝剑的剑气,会疼的难受。
关书珏趴在对面的石桌上,小脸皱成一团,她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韶音手中的药膏,又看看黎姳紧抿的唇线,突然从自己鼓鼓囊囊的小荷包里掏出一大把五颜六色的果釉糖,一股脑全推到黎姳左手边干净的桌面上。
“黎姐,给你!都给你!”小姑娘的声音又软又急,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疼,“这糖可甜了,你疼的时候就吃一颗,吃了就不那么疼了,真的!”
那一大把糖果,色彩斑斓,在午后略显暗淡的光线下,滚落到眼前,像一堆小小的太阳。黎姳的目光落在那堆糖果上,长长的睫毛几乎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谢谢。”
就在这时,院门口的光线微微一暗。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过来,蓝衣墨发,身姿挺拔,正是纥骨颜。他的目光,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精准地落在了黎姳手掌的伤口上。
空气中仿佛有根无形的弦,骤然绷紧。
他沉默地走到石桌前,目光始终锁在黎姳脸上,“我来。”他声音低沉沙哑,目光投向韶音手中的玉瓶,“玉髓膏性寒,用我的纯阳之气缓缓化开兴许会好些。”
韶音只迟疑了一瞬,随即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她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玉瓶放在纥骨颜伸出的手上。然后她利落地站起身,一把拉起还趴在桌上的关书珏。
“阿珏,你饿了吧,我们去看看厨房的菜烧的怎么样了,顺便帮帮忙。”
关书珏绉绉鼻子:“厨房有师兄他们。”
“你饿了。”
“我还行。”
“你饿了,肚子都叫了,我听见了。”
关书珏被韶音强行横抱离开。
小小的院落里,只剩下石桌旁的纥骨颜和面无表情的黎姳。
黎姳冷冷地睨着自己面前的男人,他低垂着眼睫,侧脸线条在阴影里显得有些模糊不清。这突如其来的示好和低姿态,在她眼中,无异于精心设计的陷阱前,一块裹着蜜糖的毒饵,她太熟悉这些所谓的“正道”手段了。
纥骨颜小心地拧开玉瓶,一股清苦的药味逸散出来,他用指腹沾取了一点莹白的药膏,那膏体触手冰凉刺骨。他抬眸,看向黎姳手臂上那道翻卷的伤口,眼神专注而沉凝,伸出手指,动作轻缓地朝伤口边缘探去,试图将药膏涂抹上去。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及那片冰凉青紫皮肤的刹那,
“啪!”
一声脆响!
黎姳的左手猛地一挥,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试探,精准地打在了纥骨颜的手腕上。力道之大,让那只握着玉瓶的手猛地一抖,小小的玉瓶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短促的弧线,重重砸在坚硬的青石板上。
黎姳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纥骨少侠,”她的声音带着刻意拉长的慵懒腔调,“又想玩什么新花样?是嫌一道伤口不够,还想再添点佐料?还是说……终于找到机会杀我了?”
她微微倾身,逼近他,吐息冰冷,“装模作样,这戏,演给谁看?”
纥骨颜保持着擦药的姿势,手还僵在半空,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瞬。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捡起地上的药瓶,
他再次用指腹沾取了莹白的药膏,这一次,他没有直接靠近黎姳的掌心,而是将沾着药膏的手指,稳稳地递到了黎姳的眼前,那莹白的一点,在阳光下泛着清冷的光泽。
“药还有。”他的声音低沉平缓,如同深潭之水,听不出半分波澜,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响在黎姳耳边。“你若怕我下毒,怕我借机伤你……”他顿了顿,目光沉静地迎上黎姳审视的冰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疼的话,咬我也行。”
他伸出的手指,骨节分明,带着练剑留下的薄茧,就那样悬停在她眼前。没有强迫,只有一种近乎坦荡的的邀请,甚至是……纵容。
黎姳的瞳孔,骤然收缩。
咬他?他竟让她咬他?这不是她预想中任何一种反应,没有辩解,没有愤怒,更没有她早已准备好应对的虚伪道歉。
须臾,黎姳转而变了神色,她两只手主动递在他面前,两眼轻轻一弯,笑里藏刀:“这可是你说的,弄疼我的话,我可是会杀人的。”
纥骨颜的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微光,沾着药膏的指尖落在伤口上,其实数百年来,她对于这种小伤几乎已经麻木。但药膏触肤的瞬间,黎姳的身体无法控制地一颤。
纥骨颜感受到了对方的颤抖,作立刻变得更加轻缓,他指腹间蕴含的纯阳之气小心翼翼地运转起来,温和而绵长,如同一道暖流。
他突然开口:“所以你那日是因为命符的缘故导致邪祟噬身。”
听罢,黎姳眼睛一亮,“噢,道歉来的是吧。”
“不过我这人铁石心肠,不太会接受别人的道歉,也不需要这种虚情假意的歉意。”
“喂,你知道吗?”
“已经受过的伤,就算痊愈也会留疤的。”
“……”
他取出干净的绷带,动作极其轻柔,一圈圈,小心翼翼地将那伤口包扎起来,最后打上一个利落的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