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确实深藏不露,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曾经每天早上和她闲谈的打扫卫生的阿姨,最后竟然会成为拉他们一把的人。
刘昌爱站起来:“今晚就好好享受你在这里的谢幕演出吧。”
“好。”鱼忘笑着点点头。
因为今晚是鱼忘在“为欢几何”最后的演出,负责人把他的演出时间调到了凌晨。那时候的客人最多,好让他做最后的告别,毕竟有很多人是为他而来的。
距离他上场还有一段时间,鱼忘就和吴恙坐在舞台侧边听歌。
“有没有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啊?”鱼忘偏头问吴恙。
“我记得两年前元旦那会儿,我们也这么坐在台下听歌。”吴恙转头看着他,“那是我们在一起之后我第一次来看你演出。”
“对。”鱼忘笑着,“在那之前你是不是和朋友来过一次?”
“你认出我了?”吴恙以为那一次他就只是看见她,而没有认出她,因为那时候光线昏暗,台下观众很多,她又化了妆。
“我认出你了。”鱼忘轻声说,“你的脸很红,我一眼就认出你了。”
吴恙红着眼笑了出来:“我当时还在想,画了妆脸红应该看不出来,还是被你看到了。”
其实鱼忘也说不上来为什么,那天人很多,但他一眼就看到了吴恙。
“可能我早就很在意你了吧。”鱼忘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只是我自己没发现而已。”
“我想好了。”吴恙压下从胃里涌上来的情绪,“他们肯定为你安排好了歌单,那五首歌就不要唱了,我只想听你在最后唱一首《公路》。”
“《公路》?”鱼忘疑惑,“纵贯线的那首?”
“对。”
“好。”鱼忘笑着答应,“那我得去练练,我还没唱过这首歌呢。”
吴恙看了看手机:“距离你上场也只有将近半个小时了,你去练歌吧。”
“嗯,那你在这儿等我。”
“嗯。”
鱼忘猫着腰离开。
吴恙看着他的背影,始终没和他提起——他其实唱过这首歌的,在高一的元旦晚会上。
不过,这些已经没必要了。只是再听他唱一次这首歌,也算有始有终。
到鱼忘上场了,他拿着吉他走到舞台中央坐下。
吴恙坐在台下看着聚光灯打在他身上的模样,第无数次觉得,他就该是这样的:在舞台上唱他喜欢的歌,做他喜欢的事情,熠熠生辉,然后被很多很多人喜欢。
第六首歌唱完之后,全场的灯骤然熄灭,引起一片惊呼。鱼忘的声音通过音响传来:“下面是我今晚的最后一首歌,由我和一些朋友为大家带来——《公路》!”
在台下的尖叫和欢呼声里,贝斯弹奏的前奏开始挑动气氛,同时舞台四周的白色聚光灯亮起来,照亮了台上的一群人。
这些人都是来“为欢几何”演出的歌手或者乐队,有的小有名气,有的糊的彻底;有的年老,有的年轻。他们知道鱼忘要离开之后,甭管认不认识,都上台跟他表演完最后一首歌,以这样方式来说再见。
这是“为欢几何”的老传统了。
歌曲的大部分还是鱼忘一个人唱的,到了最后台上的人才开始合唱。
大概是因为人多的关系,又或者是气氛到这儿了,所以唱得入迷,唱得热烈,唱得不顾一切:
而我却一错再错,离开你也是错
我只能这样做
也请你原谅我这样做,我们曾经爱过
对我来说已经足够
“我们后会有期!”鱼忘握着话筒大喊。
“后会有期。”台上台下一起七零八落地喊起来,落到最后倒也整齐。
事情到了这一步,莫名感觉好似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鱼忘唱这首歌的样子,和高一没什么两样。少年还是那个少年,站在曝光过度的舞台中央,意气风发,温热张扬。
但吴恙却有不同的感受。高一的那场演出,她只看到他的耀眼,以及与他之间难以接近的距离;而这场演出,在今晚经历了命运的奇妙境遇之后,她比之前的任何一刻都更能体会他多年以来的坚持和孤独,也特别庆幸被误解、被埋没不是他的宿命。
她曾经一步一步地靠近,终于近距离地了解他,触摸到真实的他——看过他在舞台上闪闪发光,也知道他在凌晨荒芜街边的疲倦和叹气。
她曾经也一边想要占有他,一边却期盼着他可以被更多人看见,被更多人喜欢。
吴恙后知后觉鱼忘真的好像选择流浪后的对对,需要很多人很多人的喜欢才能在自己坚持的道路上走下去。所以现在她知道是时候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了,隔着人群和距离,远远观望曝光中心模糊不清的那个,他。
那个原本她看到的鱼忘。
她只能陪他走到这儿了。
所有往事,就当做了一场迷离的梦。没有告知,仅仅是她自顾自地成全。
梦醒时分,吴恙没有哭,只是和台下所有人一样,大笑着为他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