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隐舟看向那两件衣服,目光淡淡。
次日。
沈裘收到了很多琴谱,是沈戈端送来的。
据说,沈亦安因沈戈端不让其去曹府,与沈戈端大吵了一架,还把琴砸了。
不日后便是沈戈端升官后的私宴,沈戈端早许诺出去让同僚听自己女儿的琴艺,不好作罢。
沈裘挑了一本琴谱,随手翻了几页,有几首眼熟的曲子。
她猜,沈戈端想到了她在曹府上弹出的曲子,还有曹池亲自送琴的那番举动,将希望给予在她身上了。
“多谢爹爹,我很喜欢。”她抬头对沈戈端笑着。
沈戈端看着那张酷似自己的脸,笑了笑,如今在府中,唯一不让他操心的,竟然是离开多年的二女儿,当真是令人唏嘘,不过好在多年未见,他们也并未有隔阂。
他背后的手动了动,一阵风吹来,他没有接下来的动作。
“爹在想什么。”沈裘看出他的愣神,问道。
心中有愧,沈戈端不敢直视沈裘的目光,从旁边又递过几本琴谱,说里面的玄妙,让她好好看看,这两日他再寻个好一点的琴师教她弹琴,话说完,人便走了。
沈裘望着远处的人影,就算再怎么修缮他们之间的桥梁,好像总有一块墙挡在他们之间,难以跨越。
她睨了一眼身边的琴谱,微微蹙眉,随手拿了一本翻看,越看眉头皱的越紧,左右看了看无人,最后打了个哈欠。
她不喜欢弹琴,上辈子为了曹池学琴,也学的十分痛苦。
正打算扔下琴谱回去睡觉,余光瞥见长廊一角有道影子,不动声色的站在那里。
沈裘坐了回去,嘴角微勾,翻开琴谱的第一页耐心折好。
纤细的手指落在琴弦上,弯曲勾起,音弦随风而起。
刚弹起还比较生疏,她忍不住蹙眉咂嘴。
“我就知道!你明明不会...”
下一秒,她的声音被更清亮的曲调遮盖住。
沈裘温柔的着看向那道声音,指尖勾起琴弦,连贯的悠长的音缠绕在长廊之间。
不会又怎么样,学不就好了。
沈亦安脸色微红,羞怒的转身扬长而去。
沈裘的脸上并没有快意,而是慢慢闭上眼睛,重复弹了一遍这首曲子,熟悉的旋律像是在上辈子出现过那样,越弹场景越是清晰。
上辈子,她与曹池最后一次见面,他弹的就是这首曲子。
只记得,曹池那天的脸色非常不好,牵着她的手在街巷穿行,走了好久好久都不见停,往常他常会心疼她走得久,后半段会背着她走,可是那次没有,他像是陷入了一种情绪中,一直往前走不肯停下。
那天,是她看到一个路边的茶馆,央求其停下,他犹豫了好久才停下。她坐在柳树下饮茶,而曹池则坐了琴师的位置,对她弹了这首曲子。
沈裘望着那曲子的名字,阳关三叠。她的手重重落下,琴弦因为突然的停下,发出很大的噪音。
所以说,曹池曾用曲子和她告别吗?
她慢慢闭上眼。
上辈子,对曹池而言,她到底算什么呢。
黑暗中,仿佛看到了一双壁人坐在柳树下,少年面如白纸,对着椅子上的姑娘抚琴。而那姑娘不知曲意,手端着下巴,笑着天真烂漫。
不知怎的,她漫无目的的走着,便走到了曹府门外,曹府门外张灯结彩,只不过都是白的。
沈裘抬眼望着,突然不知该不该进。上辈子,曹池的父亲并没有那么早死,让他这么早死的原因也许间接是她导致的。
还是算了,搞不好会沾上冤魂,她转身要走。
抬头,却撞上了曹池。
他的额上绑了白色的抹额,几天不见仿佛沧桑了不少,只是看到她的第一眼,竟是扯出了几抹笑意。
一阵风吹过,一片柳叶落在他肩头。
沈裘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次是他先开的口,没有问她为什么来这,而是说:“我心情不好,二姑娘可以为我弹首曲子吗?”
沈裘静了一会儿,点头。
他没有将她带回府中,而是去了一个有琴的茶馆。
沈裘坐在琴下,翻阅面前的曲谱,突然生了怯意,想要坦白:“其实我...”
“随便弹什么。”曹池柔和道,“像小时候一样,慢慢弹给给我听。”
沈裘愣住:“小时候?”
曹池倒了一杯茶,轻轻笑了:“嗯,四岁的时候。”
他说的具体,沈裘突然想起四岁时她确实弹过一次琴,那时她陪阿姐去先生那里练琴。因为太过无聊,她跑了出去,遇到了一个被欺负的小哑巴,周遭的孩子正嘲笑他不会说话。
她赶跑了那些人,向先生借了一把琴出来,胡乱弹了一首,然后告诉他。
“不会说话没关系,世上有很多可以代替说话的东西,远比嘴说出来的好听很多,不是人人都会,很厉害。”
记忆慢慢在眼前散开,眼前的一切慢慢清晰起来。
当初那番举动纯粹是话本上的英雄看多了,现在想想当初也是多此一举。
他们面面相觑,明明什么都没说,好像又什么都说了。
窗外的风扬起柳树枝柳,沁凉的风从敞开的窗送进来,茶香的清雅混着风铺散,沈裘半垂在两边的碎发被风扬起,飘在耳畔。
拥有这样的情结,上辈子还是听从了父母命另娶旁人。
她的恩情,于他而言,也不过如此。
一曲弹完,她抬眸看他:“节哀顺便。”
曹池看着她,静默不言。
曹府的家仆从外面寻来,面色焦急:“我总算找到你了公子...”
缠绕着记忆的琴声慢慢停下,也意味着这段记忆,永久封存在了琴声里。沈裘拂袖起身:“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待她跨步欲出门,身后传来曹池的声音。
“日后,还有机会与你一同琴萧同奏吗?”
沈裘脚步停下,凝视着门外糖葫芦摊前女子,触及到她的目光,那女人匆匆别开视线,故意与糖葫芦摊的老板说话。
那是阿姐的婢女。
沈裘转身,莞尔一笑,道:“自然。”
曹池望着糖葫芦摊前的那个人,低头轻轻点了点,喃喃道:“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