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懊恼,方才自己剩下的所有曼陀罗花粉都放了进去,眼下手里已经没了。从曹家拿来的那两株眼下也不能用上,还得找人看过才能派上用场。
愣神之间,门口传来脚步声,下一秒门推开,桃叶披着外衣快步跑上来讲沈裘扶起:“姑娘,你没事吧。”
沈裘笑着摇头:“没事,只是刚才被绊了一下。”
差点忘了,桃叶住在对面,耳力又好,这点动静她肯定听到了。
桃叶回头望了一眼,道:“姑娘先回屋睡吧,今夜我来守在门外。此人看起来好些了,明天天不亮我就将他送出去。”
“也好。”外面的风吹动烛火,摇曳的光色在沈裘脸上晃着,那张漂亮的脸上视线尽是柔和,“记得送到医馆,让大夫好好治治。”
门关上,烛火被吹灭时,床上的那双眸子慢慢睁开。带着审视的目光,将周围细细看了一圈,而后又闭上了眼。
次日中午
曹府送了一把琴来,曹家的侍从不让别人碰,亲自送到了后院沈裘手上。
沈裘才放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儿,门口便又来了人。
沈亦安脸上红红的,气喘吁吁的指着她,头上两串流苏朱钗晃个不停,一看便是跑过来的。
沈裘抬起要落到琴弦上的手,放到下巴上,慢慢道:“我入府这么久,阿姐还是第一次来看我。”她眼神慢慢划过沈亦安脸上的细汗,扬眉关切道,“阿姐这是...怎么了?”
沈亦安指着那把琴,怒不可揭:“你手里的那把琴,是谁送的?”
沈裘起身绕到桌前,摸了摸那把琴,嘴角微勾像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回忆:“是曹府的曹公子送的。”
明明是意料中的答案,沈亦安脸上的怒气却是更甚:“曹哥哥为何会主动送你琴?!是不是你主动同他要的!”
沈裘长睫轻颤,无辜道:“我没有,那是曹公子主动送的,对了应该是...”她下巴微扬,看了看天花板,回忆道,“我们相约要琴萧同奏,也许是曹公子觉得我琴技太差,所以送了我一把琴,让我多练练。”她回正脑袋,带着笑意的脸满脸纯良,“好让我不要丢他的脸吧。”
闻言,沈亦安藏在袖子里的拳心慢慢攥紧,瞳孔中的血丝慢慢蔓延开来,映入眼帘的那个女子,恍如毒蝎一般倒映在眼前。
谁人不知道,可配得上与曹池同奏的人,只有她沈亦安。
怎么会有别人?
曹池怎么会答应与其他人一起同奏,他的要求不是很高吗?
就因为沈裘弹了半截的琴,就被她骗了?明明小时候,沈裘只会跟在她屁股后面,连琴都不会摸。
沈亦安撩起袖子欲往前走,身后的侍女忙拦住她。
昨天沈亦安刁难沈裘的事很多人都看到了,曹家姐妹不合的事甚至从禹城传到了京城。沈戈端听到后大怒,将沈亦安禁足在家,不得出府。
被拦住的沈亦安显然也清醒了些,慢慢压下怒气,克制了下来。她望着沈裘,慢慢走过去,抚摸着那把琴,勾唇压抑道:“你昨日那曲子弹得不错,只是没有弹完,让人听得遗憾,不如今日满足姐姐的愿望,将她弹完如何。”
“妹妹自然是愿意的。”沈裘抬起受伤的手,指尖轻捻昨日包扎过的地方,“只是,曹公子昨日为我包扎的手指实在是太厚了。”她的目光移向沈亦安,看到她怒目圆睁,莞尔一笑慢慢道,“恐怕不方便弹琴。”
“亲自...”沈亦安喃喃了那么一句,抬头时没忍住猛地朝她打了一巴掌。
沈裘抬手捂着带着痛意的脸,往后退了两步,两只眼睛如同小鹿一般转着,仿佛受了惊吓。
沈亦安还欲再打,被旁边婢女抓住了胳膊往后拉,离开前还在大喊:“离他远一点!”
沈裘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刚刚被打过的脸上还停留着一股辣辣的刺痛。她重新坐回木椅,指尖轻点琴弦。眼中不禁回忆起,上辈子她回家后,日日与曹池在一处,阿姐那时候望向她的眼神,那时她看不懂那种情绪。现在才明白,是克制与痛苦。
可阿姐,既然这么喜欢,上辈子怎么忍心将他放在另一个人身边朝夕相处呢。
这又是何苦呢。
比起上辈子的克制和隐忍,这辈子又争又抢的阿姐,看得更让人顺眼多了。
她弯唇,忆起幼时阿姐替她摇秋千的画面。
一生本就多别离,朝夕几个晨暮春秋又如何,不过一个岔路,便能将两人走散。
秋千晃啊晃,她不知身后的人是何表情,是何心境。只知自己面朝天空那一片湛蓝,乘风而起时。
所愿只是阿姐永远陪着她。
她枕在琴弦上,长发垂落在眼前,从发丝间看那湛蓝的天空时,脸上淡淡的笑意渐渐散尽。
“姑娘。”桃叶走近她身边,看着她脸上的痕迹微微蹙眉。
沈裘伸手握住她的手,轻笑:“没事。”
桃叶的眼神落在那只握在一起的手上,微愣了一会儿,于下人对主人而言,这样的行径应当算是逾举,可这是主人对下人,她如果放下手才算逾举吧。她想起正事,回禀道:“姑娘,解药已经做成粉状替换到夫人香炉里了。”
沈裘闭上眼,点头嗯了一声。
与她而言,回沈家主要是为了这件事,解决了这桩心事,也算是大石落地了。
桃叶感受到沈裘的放松,许是难得见到她这样,所以提起了晚上的灯会。
沈裘对灯会的印象并不好,上辈子的个灯会,她跟在姑母和表姐身后,帮她们拎东西。只是走神了一下,一抬眼姑母她们便不见了,她有些着急,跑了起来,不小心被一个石头绊倒,买的东西散了一地,有个小孩趁乱要拿地上的东西,她忙想抢回来,不知谁说了一嘴,说乞丐抢东西了。那孩子的爹娘走过来,将她打了一顿,东西也被捡了一空。
狼狈的回到家后,姑母恼火她将东西弄丢,将留下的剩菜残羹摔在她脚边,将她赶出了家门。
那几夜都很冷,她没有跑远,就在外面看星星,好几夜蹲在门外看表姐与姑母吃饭,她很饿,但没有命令她不能进去。
就这样,她倒在了雪地里。是邻居大娘实在受不了,才将她救下,帮忙游说姑母,还让别人一同说姑母,说的人多了,姑母只好不甘愿的将她带回去。
所以,于她而言,并不喜欢灯会,甚至可以说是讨厌。
她望着桃叶,嘴张了张却没说出口。
桃叶的祖上受裴家恩惠,所以世世代代为裴家卖命,到桃叶这代是第三代,她爹娘离世的早,所以她很早就住进了裴家。与其说她自小便是裴家的下人,不如说她很早就承了裴家的恩惠。
桃叶年纪虽小,却有知恩图报的心,心中感激之余,幼年几乎整日都在练武场练武,只为日后为裴家卖命,从未出去玩过。
细细想来,她也没有真正逛过一次灯会,她们都没逛过,挺好。
沈裘点头,应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