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冯水看着他笑。
“快许愿,一会儿蜡烛该燃完了。”
冯水双手合十,闭着眼睛许愿,蒋山坐在她旁边看着她。
刚见面那会儿,冯水也是这样闭着眼睛,但那会儿她脸上都是泥巴和血迹,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脸色苍白得像纸。
现在……
蒋山抬手给她拨了拨挡脸的头发。
至少不那么瘦了。
她会越长越好的,蒋山这样想着。
他要更加努力,把妹妹养得更好。
“哥,我许完了。”冯水许完愿就笑着转头看向蒋山,满眼都是期待。
“许完了就吹蜡烛吧。”
冯水吸了口气,往蜡烛上用力一吹,一口气全灭了。
“生日快乐,冯水。”
蒋山原本不打算说这个的,但冯水今天真的很开心,他一个当哥哥的,扭扭捏捏的也不是个事儿,于是还是笑着对她说了句,但到底还是有些放不开,语气没什么情绪。
“谢谢哥!”冯水很高兴地回应一句,笑着给蒋山喂苹果。
蒋山拼的这个生日蛋糕很是简易,一个陶瓷的盘子,两层水果,撒了白糖和红糖碎装饰和调味。
用的都是这个季节山里时令的水果,苹果和柿子都是蒋二全在的时候种下的,后来他又种了些秋梨和红枣,苹果柿子和红枣他都加了,就是没有加梨。
其实按道理说,中秋节前后最好吃的水果当然是梨,但毕竟是冯水生日,梨……总感觉不太吉利。
他不想再和任何人分离了,冯水肯定也不想。
“哥,你多久生日?”冯水吃着枣,忽然这么问了句。
“等哥生日,我也要给哥拼生日蛋糕。”
桌上的生日蜡烛已经熄灭,但生日歌仍在继续。
蒋山怔愣两秒,拿着桌面上的火柴盒捏了捏:“哥,没有生日。”
“没有生日?”
“嗯。”
冯水看着他一脸不解,眉头挤在一起快要打结。
蒋山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转头一看,被她这表情逗笑:“就是……哥不记得了。”
“哦哦。”她点了点头。
屋里又安静一会儿,只剩桌上莲花蜡烛的响声。
“哥,你喜不喜欢我?”
蒋山被冯水这话吓得立马转头看她,生怕她有半点别的意思。
但冯水只是睁着大眼睛看着他,说得认真且诚恳:“哥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可以把我的生日分给哥。”
“这样,哥就有生日了。”
她伸手拉了拉蒋山:“哥,你愿意吗?”
蒋山感觉自己一半心脏松了口气,另一半心脏却在猛跳,连带着喉咙都在震动。
他咽了咽,试着张嘴说话:“我……”
声音没有颤抖,所以感觉喉咙在震动其实是错觉?
他又咳嗽一声清嗓,淡淡笑着:“没关系,哥本来也不过生日。”
冯水有些失落地垂下眼。
“哥……还是嫌弃我的对不对?”
“冯水,是村里的克星。”
“冯水……和冯水的东西,都不吉利。”
她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哥……不想要也正常。”
蒋六牙一家已经死了将近半年,蒋山都快忘了冯水曾经被传是克星的事了,猛地听冯水这么一说,才意识到她这是误会了,刚想说当然不是,转头看见冯水这副模样,一定是最近有人又说过她。
他反手拉起她的手,紧张地问她:“是不是又有人骂你了?”
“是谁?”
冯水低着脑袋摇头。
“跟哥说。”
冯水仍是低着头不说话,咬着下唇憋眼泪。
自从村里的人知道了她没死,还住进了蒋山家,那些因为她去世而慢慢消散的谣言就又卷土重来。
蒋山的确已经尽力在保护她,但她还是会有独自一人的时候。
这些人、这些事,她逃不开,只能努力试着让自己不去在意,可如果连蒋山也这样……
“冯水。”蒋山等得着急,拉她手她也不动,干脆低头去看她,刚巧看见一滴泪的落下。
他难受地皱紧了眉。
“哥答应你,哥和你同一天生日。”
蒋山拿筷子夹了瓣柿子吃:“哥今天也吃水果蛋糕了,和冯水是同一块儿蛋糕。”
冯水酸着鼻头,慢慢抬起头,嘴角颤抖着,一滴泪悬在眼眶要掉不掉的。
蒋山看了看桌子,把那个莲花蜡烛又合上,拿火柴把所剩无几的几瓣蜡烛点上,像冯水那样伴着生日歌闭眼许愿,大概十秒,他睁开眼,抢在蜡烛熄灭前吹灭。
“哥也许愿了,用的也是冯水的蜡烛。”
然后他看向冯水:“你不祝哥生日快乐吗?”
冯水看着他哭起来:“哥……”
蒋山轻轻给她擦掉眼泪:“我们冯水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哥喜欢都来不及。”
“绝对不会嫌弃。”
冯水吸了吸鼻子:“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连哥的话也不信了吗?”
“我信。”冯水用力点着头,扎的两个小辫子都在甩。
蒋山看着她笑起来:“那不哭了?”
“嗯!”冯水两把抹掉眼泪,起身往床边去了。
蒋山以为她这是要去睡觉了:“一会儿再睡,还没洗澡呢。”
“我不睡。”冯水颤抖着声音回复了一句,然后掀开蚊帐找了找,捏着什么东西过来了。
“送给哥。”她摊开手掌,干干净净的五颗珍珠。
蒋山刚想拒绝,但又怕她伤心,纠结两秒,从里面拿了一颗最小的,解释说:“冯水,这些也是哥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哥也希望你能收下,所以哥就要一个,意思一下就行了。”
“好吗?”
冯水看了看蒋山手上的珍珠,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把他手上的拿了回来,换了一颗最大的给他:“那哥要最大的。”
“冯水。”蒋山还想说什么,抬眼就看见她又是一副要掉眼泪的样子,把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妹妹想要对他好,他应该高兴才对。
他就这样收下了那颗珍珠,晚上睡觉时,才后知后觉地喜悦起来,捻着那颗珍珠好半天睡不着。
他有生日了,是冯水非要和他分享的,他还有生日礼物,也是冯水非要他收下的。
非要,必须如此,不可拒绝。
不然她就要哭。
蒋山将珍珠放在了枕头边上,睡着了都在笑。
第二天天刚亮,他就起了床,去针线筐里找到红线和粗针,把冯水送他的那颗珍珠穿成了一条项链,小花听见动静过来,看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对着朝霞的方向举着一条珍珠项链,阳光一点一点洒在珠子上,映出柔和温润的光。
等到差不多是冯水睡醒的时候,蒋山回了屋子找冯水,把她的那四颗珠子也用红线穿了起来,怕红线太细她戴着勒脖子,还用粗一些的红线围着原来的红线编粗了一些。
“哥,你觉不觉得,我的这个看着有点奇怪?”冯水捧着江山递过来的项链皱眉,“就是……只有四颗,是双数,串在一起还好,但这个是分别穿起来的。”
“虽然……隔得不远,也不丑,但是……看着就是和其他的项链不太一样,总感觉像是少了点什么。”
蒋山只是笑着,却没有回答她。
他要的就是这样。
要别人一看,就觉得冯水的项链缺了点什么。
而她所缺的那一颗、应该被穿在正中间的珠子,在他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