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因此和闻叙吵了一架。闻叙觉着她现在脚还肿着,不应该做放血治疗,问她这脚还要不要了,伤得这么重还想跳。
两人争执时,医生愁得头都快大了,朝着俩人说道:“你俩别吵了,给你们五分钟,商量好和我说。哎,谢与月是吧,这怎么还未成年就谈恋爱了呢……你小男友说得对,现在放血明天跳舞,是容易有后患,而且非常痛,你可得想清楚了。”
她立马反驳说:“他不是我男朋友。”
“好好好。反正你俩商量,别吵,我这上了年纪,一听吵架就难受。”
最后谢与月还是决定要放血,痛得直抓闻叙的手臂,一滴眼泪也没掉。
后来她才知道,那天她把他手臂抓出了淤青,好些天都没消,可他却一声不吭,从未说起这事。
第二天比赛开始,她的脚依旧非常疼,被迫紧急改掉了某些动作,即便不算发挥失常,却没拿到想要的成绩。
那次比赛的现场有实时直播,有许多业内人士在线上看着,也在那场直播后,出现了某些质疑她能力的声音,飘扬扬地传进了她的耳朵。
评奖结果公示的当天,她没拿奖。她向来在赛事上无往不利,望着结果沉默了许久,回到自己空荡荡的家里,坐在门口的地板上一颗颗地掉着泪。
那时,闻叙被爸妈催着过来找她去吃饭,推开她家的门,就见到有人正埋头哭着。
当时她情绪挺崩溃的,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在哭,还没等他开口,她就钻进了洗手间锁上门,直到彻底缓了情绪才去吃饭,只随便对付了几口。
那天晚上,她收到了闻叙发来的微信,问要不要去吃宵夜。看到消息后,她才感觉到自己其实很饿了,她慢吞吞地瞧着键盘,回了个好。
现在再想来,当初看见她哭时,他应该挺无措的吧,可能想了很久该怎么安慰她,又或许后悔在不恰当的时候推开了门。毕竟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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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话题揭过,就又是另一个了,不知不觉快把桌上的菜吃了个干净,谢与月去了趟洗手间。
洗完手出来时,她在走廊见到了个意料之外的人,谢之鸣——她叔叔的儿子,不久前她还在热搜上看到他和某位女星疑似恋爱的绯闻。
在这儿遇见他,倒也不意外,京市就这么大,他平素就爱吃喝玩乐,哪儿的东西贵显面子就往哪儿钻。
比起谢之鸣,谢与月还是跟他姐姐谢曼关系更好些,前些天她还有和谢曼联系,她如今独自去了深圳发展,没在这边了。总之,谢之鸣这人,她看都不想看到他,更不想和他说话。
他正背对着,未曾注意到她,倒合了谢与月心意,她正准备要悄悄转身走人,可就在此时,一位戴着口罩的女性从她身后的洗手间走出来,朝着谢之鸣走去,嘴里还说着“走吧”。
顺着声音,谢之鸣转过身看了过来,瞬间就看到了站在他新女友身后的谢与月。
他扬起眉,嘴角带上了笑,往这边走了过来,还朝着女友说道:“看到了吗,这位是我那位大名鼎鼎的嫁给闻叙的姐姐。姐,好久不见。”
躲不过不想打的招呼,谢与月抬起头来,也没说话,就点了个头示意一下,而后迈起步子就要离开。
“姐,可别着急走啊,这么久不见,不一块叙叙旧?”他说着,偏头亲了亲女友的口罩,“宝贝,你先回包厢等我,我们有点家里的事要谈谈。”
他女友瞧了两人一眼,礼貌地朝她点头问候了一下,这才转身走掉。
“有什么旧好叙的?”谢与月够烦他了。
女友走了,他也懒得装什么了,扯着嘴角笑了下,“从我爸手里拿回你家房子,你满意了?”
不知道这玩意在发什么疯,她拧起眉毛,“有话就明说,我没时间听你在这阴阳怪气。”
“谢与月,你别假惺惺了。我爸前阵子资金周转不过来,被迫把澜西的房子卖给闻叙,难道不是你在背后吹枕边风,让他搞的鬼?”
说到后面,他不爽到了极点,从兜里掏出了根烟,没点,就纯粹宣泄一样地捏着烟尾巴。
那可是澜西华府的房子,能到那里住着的一整片都是低调的超级富豪,购买准入门槛极高。更何况如今那里空房早没了,想买都没地儿买。要不是他爸被逼到如今走投无路的境地,怎么会将这么重要的资产卖掉?
谢与月越听越一头雾水,根本无法理解他说的这些东西。
“你到底在说什么。”她耐心着实有限,不想再在这里跟他说些有的没的胡话了。
谢之鸣双手抱胸,将烟丢进了垃圾桶,朝她走近一步,“姐姐,当年我爸对你们这么好,在你们家还不起债的时候,主动全款接手房子,你现在这样做,难道不是恩将仇报?”
“还不起债……?”她越听,头越是痛,搞不清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爸不是因为出国才把房子卖给你们吗?”
“出国?你在发什么神经?你爸早、就、死、了。”
早就死了……
看着面前的人,谢与月胸口窜起一股气,蓦地就抬手提起他的领子,拽着他往墙上摁。
她死死地抵着他,眯着眼反问:“你重说一遍刚刚的话?你爸死了?”
她身上藏着一股子劲,尤其如今她是发了狠,几乎是将所有气力都使了出来,谢之鸣平日纵情酒色,鲜少锻炼,试图将她推开,却压根挣脱不出来。
他快喘不过气来了,嘴里却依旧还断断续续说着:“死你个屁!放开!再不放我就报警了!”
“你报警也没用,我又没打你,这只能叫作姐弟之间的玩笑。”她从未如此冷静过,眼眸沉如寒星,“谢之鸣,最后一次,把话说清楚点。要不然,我不介意就这样一直摁着你,反正我有的是力气。”
谢之鸣是真有点怕了,这里人来人往,现在没人,万一等下来了个认识他的人拍视频到网上去呢?
“操,你在这发什么癫!你爸五年前早死了,骨灰还是你自己亲手抱的!他死前欠了银行两亿贷款,你们家拿不出来,是我爸好心接手房子出钱帮你们还的债!”
她手再度使上了劲,嘴唇发抖,声音依旧冷沉,“你在说谎。他明明是去了国外。”
“我呸!今天真是倒了大霉了碰见你个疯子。对对对,没死,还活着,满意了吧,快放开我!”
她沉眸凝视他许久,突然松开了他,转身匆匆离开。
包厢里,江归夏正坐在椅子上玩手机,见到她上完洗手间回来了,笑着说道:“我们待会去西单逛吧,最近新出了款盲盒,我想去试试手气。”
谢与月努力装作平静地道:“夏夏,我突然有点急事要回去处理,我们改天再约,可以吗?”
心底冒起很不好的预感,江归夏拉住她的手,着急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一点点小事而已,就是比较着急,耽误不了。”她嘴角挂着有点勉强的笑,抱住她,“抱歉,毁了我们原本好好的安排了。”
“说什么呢你,要忙的话赶紧去吧,需不需要我送你?”
“不用,家里司机还在等着。我先走了。”谢与月拿起放到一旁的包,没再说什么,离开了这里,给司机报了个地址。
她像一面看似平静的湖水,安静地望着车窗,直到车子再度停下来,独自拖着躯体穿过小道,走到僻静无人的树荫下,她童年的秘密基地。此刻她仰起头,一如多年前眼里充斥着悲伤的孩童,望着这棵枝叶横生的老树,望着枝叶切割的破碎天空,喃喃自语。
她看了好久好久,颤抖地拿出手机,往搜索框里输入她爸爸的名字,目光几乎被人物百科的最后一行刺痛。
[2018年12月,罹患胰腺癌,入住国家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于2019年2月19日15时30分救治无效逝世,终年51岁。]
原来,她早就没爸爸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