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七推了他的头,“傻货,跟你打招呼的人许是想对你下手。”
房门拉开,“咣当”一声,莫念送了桑落出来,“多谢公主来看我,还陪我说话,公主慢走。”
桑落回过身来,给她行礼,道:“莫教主切莫多想,商扶砚就那脾气,我也是闲来无事罢了。”
莫念尴尬笑笑,“嗯……尽我所能。”
“等我有机会,许也会到南疆瞧瞧。”桑落眼中带了几分锋芒,炯炯之色不知是鼓励莫念还是鼓励自己,她将莫念双手握在一起,捏了捏,“念念,你就在这里好好住下,你没错,该有自己的日子。”
“多谢长公主。”莫念从她手里挣脱,试图行个龙霓女子之间的礼,稍稍一动,曲了膝,却忘了是左边还是右边,她又站起来,抓起桑落一只手,用力压了一下,“公主心善,心善则福气好,日子定会顺遂的。”
桑落经她一扯,没站稳,前后趔趄几步,瞠目看她,尴尬一笑,将自己的手抽出,往后退了退,“承你吉言,承你吉言……”
玄七与几名影卫于廊下低眸肃立,日光照落,腰间障刀鞘身卷云鎏金,桑落看过一眼,敛尽面上神色,却月烟眉饰有珠钿,微动轻挑,她道:“走吧,跟屁虫。”
“公主可是回宫?”玄七恭谨抬眸,正色问道。
桑落下巴微微一扬,“不,我在浮望楼看书,商扶砚那么多书,我还没看过呢,等他回来你便带他来见我,我有要事与他商议。”
玄七唇角牵起,“是,公主随我来。”身旁影卫退至出廊两侧,他对莫念颔首示意,带路往东,桑落随他而回。
婢女交手低头,碎步小跑,三人身影转入山石堆垒之处,莫念未从那里走过,喃喃道:“原来那里也有路……”她兀自回房,关了门。
玄七将桑落带回浮望楼,称城中有事,只身离开。
“你们小心守着,我出去看一眼,尽快回来。”
数名影卫改伏于楼阁周外,飞檐梁下紫袍银鹤化作虚影暗藏,玄七自正门踏出,沿街往东,自东面角门一侧折返,攀过墙角落在楼外堆石遮蔽处。
他倚在山石靠墙一侧,抬头望天,时不时看一眼二层出廊露台,梁上影卫持刀静坐,他抱手而待,片刻,有影卫声音自园中小径传来,“七哥呢,我找他有事。”
“七哥?他刚走,怎么了?”
“没,也不是急事,我去一下那边蓄点儿水。”
两串脚步声各往一处,一个走远,一个走着走着化作衣袍翻响,有人攀上了浮望楼二层戗脊。
二层出廊本就无人看守,门内藏书满室,他翻过栏杆,正欲进门,身后梁上似落下人来,他颈后一痛,目眩失明,再起,已在暗室。
玄七将水盆放在一边,蹲下看他,“说吧,我懒得问。”
那影卫倒在地上,双手反剪捆在腰后,好不容易抬起头来,额前发丝滴着水,眼前重影,“七哥……七哥,我不是故意的,七哥,我小时候穷怕了……”
玄七不屑一笑,“哦,合着王府太穷了是吧,还是别人家漂亮是吧?”
“不是,虽说都在王府,可我们外院当值的银子比你们少啊,家里婆娘带着孩子,炫耀惯了,吃穿用度都要好的,还有老母要花销,这不是能多捞就多捞嘛!卑职心想,左右只是传个消息,那赵大人又对王爷有恩……”他挣扎跪起,双眉下撇,拧出一脸苦相。
暗室孤立一间,落于王府东面一角,房中四壁空图,唯有高处开了一扇小窗,不见天日,唯一的桌案上孤灯一盏,只照见两人身旁近侧。
暗处有铁链落地,铮响一声,商扶砚从中走出,灯华一丝一寸描出他面上轮廓,于他眼中凝成一点火星,颇似蛰伏的猎兽睁了眼,一步步走来。
那影卫跪在地上往后挪,身后无光之处伸出两道寒刃,将他脖颈夹在中间,他猛地停住,浑身僵直。
商扶砚于他面前站住,手中断魄紫玉光动,漠然道:“赵庆嵩?”
“是……是……是……王……王爷……”那影卫口中一字也吐不完整,浑身在颤,连眨眼都在迟疑。
商扶砚低眸一瞬,转身离开,“算了……赶出去就是。”
他将房门拉开,春寒倒入,夜色携来雨气,宫灯照落之处千丝万缕,数十影卫立于园中花下,障刀在手,似已等候许久,鬓发已湿,贴在额前、脸侧,肩上落花湿透。
玄七将房中影卫押起,自商扶砚身旁经过,推出门去,“谁要走,可以与他作伴!”
园中无人擅动,唯剩滴水落叶之声,雨丝轻语,玄七将人押往王府东面角门,鸣一持刀而来,撇了一眼,于商扶砚身侧叩下,“王爷,莫教主在房中不曾出去,属下方才已经看过了,看守的弟兄们还禀了些旁的……”
商扶砚未等他说完,只道:“就地……关起来。”
雨若飞雪,愈加密集,园中影卫抬眸转身,踏过满地荼靡,冒雨往王府西侧院奔去。
暗室残灯未消,商扶砚自出廊踏入雨中,不急不慢,眸中茶凉霜结。
鸣一自房中暗处端出一方卷角托盘,两个方形漆盒浮雕落花流水,金锁坠珠未扣,左右盒面各放一顶凤冠,摇晃几下,皆翻倒,侧压一旁珠钗。
他来不及整理,手臂挡了挡,保证不掉下来,顶着细雨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