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时语塞,仇人就近在咫尺,可是她那一刺却始终无法刺下去,她死死地握住铁片,铁片边缘粗粝,几乎就要割破她的手。
她突然有点厌恶自己,这个懦弱、不敢破杀戒、无法下杀手的自己。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所行所想,已经渐渐偏离了她从小修行的佛经。
惠定轻轻吐了口气,低下头,这样的动作让她和殷禛之间的距离更近了几分,几乎双唇就要贴在殷禛的侧颈。
殷禛感受到脖颈间传来的气息,微微一怔,低声笑了笑,道:“不愿喝死去的骆驼的血,倒是愿意喝我的血么?”
惠定蓦地直起脖颈,将她和殷禛的距离拉远。目光落在殷禛的脖颈,只见不知何时已经渗出一丝血丝。
她登时手有些软 —— 就算现在有机会手刃仇人,她真的下得去手么,她要杀了他?曾经救过自己性命的这个人?
就是在她失神的这一刹那。
殷禛反手闪电般夺下了她手中铁片,将她反拥入怀中。
惠定刚想强行挣脱,却陡然力竭 —— 还是用不了内力么……
耳边却传来殷禛的低语 ——
“北狂没死。你不是想知道北狂的下落么?跟我来。”
惠定呼吸一滞,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双脚一软,跪倒在地,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
殷禛见她如此,轻叹了一口气,拉起她的右手,将铁片重新放回她的手中。
……
他二人下山的路上一路沉默。
风轻轻吹拂过惠定的脸庞,她刚刚在风中奔跑时激起的血色已悄然褪去,心却还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山脚下那一处人家,庭院门口挂着数十支灯笼,均点燃了烛火,整个庭院一派明亮之意。
门口有两个小厮,一见殷禛就急忙打开庭院的大门,一边低声说道:“吃食已然为公子备好。”
殷禛淡淡“嗯”了一声。
原来殷禛就住在这个庭院里,自己刚刚居然觉得看到了庭院,就是看到了逃出去的希望,若是她真的逃来这里,殷禛应该觉得很可笑吧。
穿过假山竹林,惠定随着殷禛走进了靠近东边的一处厢房,房间雅致,左手边是一张红木床,中间一张圆桌,右手边是一张书桌,上面笔墨纸砚俱全。
惠定道:“你说北狂……”
殷禛笑了笑,落座圆桌,道:“先吃点东西,我慢慢跟你说。”
小厮流水般的将吃食送了上来,竟然无一例外都是素食。
殷禛先动筷,将每一道菜都先尝了一次。
惠定不语,心下却明白 —— 他是想告诉他,饭菜中无毒,她可以放心食用。
惠定不说话,只不停地下筷,饱餐了一顿。
殷禛却不再动筷,只静静地看着她吃饭,她周身总散发着清冷的气息,让人觉得神秘又不敢靠近,但是她吃饭的时候,嘴角一鼓一鼓的,反而多了些生气。
惠定放下碗筷的时候,仿佛忽然想明白了什么,抬眼看向殷禛,直视他正看向自己的目光,问道:“牢狱里那碗饭里的铁片,是你命人放的?”
殷禛笑了笑 —— 有时候觉得她固执得近乎有些傻气,有时候又觉得她聪明得紧。
“是我。”他淡淡答道。
“我的声音,也是你令宁不许恢复的?”
“是我。”
这样冷的天,殷禛正好就站在她的必经之路上,山下的高门大户也是他住的。说是巧合,傻子也不会信的。
惠定从殷禛口中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却还是皱着眉头。殷禛回答得太快、太直接,让她觉得总有哪里不对劲。
殷禛还是笑着看她:“放你离开,替你解毒,你不高兴?”
惠定道:“只是觉得奇怪。”
殷禛道:“有什么奇怪的?”
惠定冷冷道:“奇怪为什么雍朝的皇子是只猫。”
殷禛挑了挑眉毛道:“猫?”
惠定的声音更冷,道:“囚我的是你,放我的也是你;毒我的是你,解毒的也是你。只有猫才会这样戏耍猎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