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夷山。
阿若紧张兮兮地缩在一边,时不时地往暮雪居偷瞄一眼。
山主好奇怪,脸色好难看,回来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
是出去跟人打仗受伤了吗?
可外面还有比山主更能打的吗?
哦,还真有一个。
她怕兮兮,却又忍不住幸灾乐祸地再看一眼暮雪居紧闭的大门。
好想问问山主,是不是青绾姑娘把他给揍了……
慕遥坐在床上,垂头看手里攥着的一条黑色布带。
窄窄的一条,没什么花纹,从前在她脸上时,他觉得这条黑色布带是那样神秘,不可窥探,却又深深地吸引着他。
他控制不住自己去想象那道黑布后面的风景是如何的诡丽,动人心魄。
后来,她俯身送了他一场幻梦。
发丝轻拂,她向他前倾了身体,经年不化的冰雪此刻都温热起来。
“我无甚可赠,便赠你一场美梦吧。”
他痴痴地看着她,胸腔里的跳动一下比一下剧烈,催促着他开口。
只看一眼,就是看一眼。
看一眼,便心死念消,看一眼,便重归各位。
他只是好奇而已,他只看一眼,他相信能守得住他的心。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吞了一口紧涩的唾沫。
“我能……看一看你的眼睛吗?”
说出这句话,他顿时如释重负,心中沸腾的欲望如泄洪一般奔涌而出,肆无忌惮地仰望着她。
她没有觉得冒犯,而是温柔又宽容地勾起唇角。
“好啊。”她反手将缚带摘下。
那一瞬,万籁寂静,风华太过。这世间最瑰丽的风景也不过如此。
万千星河,万千春光,皆融于她眼神一瞬光华之中。
她垂睫,轻轻地向他看来一眼。
他心中的欢喜就要满溢出来,欢喜过甚,不能自抑。
冰雪做的人,眼里有了光,那这世上,还有什么能与她相媲美的呢?
他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迷失在她眼里。
他知道,一条黑布之下,遮挡不只是他的好奇而已。
他迷恋她的神秘与强大,他想要站在她身旁,万夫也挡。
他想要她。
他看着看着,流出泪来。
而这时,幻梦结束,她依旧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伸手捏碎了幽凰。
她说:“我虽不知你看见了什么,但无论是什么,我以我之名,祝佑你美梦成真。”说完轻点他的眉心。
而他,落荒而逃。
他怕他的心思被挽东知道,更怕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思。
她是赤帝,她走的注定是一条不归路。
他与她,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那件事过后,有一天挽东见他无聊,赠了他一朵幽凰。
她是这样说的:“你若喜欢做梦,只需喂它一滴血,它就能造出你的美梦。这朵是由我的发化成的,不用担心出不了幻梦,只不过这朵花寿命有限,不能长久地活,你需要好生地看顾好它。”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这朵幽凰,“多谢,我一定会好生照顾它的。”
她笑笑,“不过几十年寿命,倒也不必太过精心。这朵枯了,我再给你一朵便是。”
她说完这句话,他生了隐秘的希望。
他们或许还有几十年的时间。
可惜,只是一场虚妄,再见面时,已经隔了一千年。
而那朵花,他也养了一千年。
他望向床边的那朵幽凰。
花瓣萎靡,花蕊稀松,要死不死的样子。
他费了大力气保它的性命,什么天材地宝,都拿来喂养,硬生生的,将它的寿命延长到千年之久。
可它一直都是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只吊着一口气,就像他一样。
他不知道赤帝是真的死了,还是只是一场局。
他等了一年又一年,在人间找了一座山又一座山。
长夜露深,百山又入梦。
他生了执念,可她依旧没有回来。
或许上天垂怜,让她竟倒在了他的山头。
他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将她背回暮雪居,可她不记得他。
无论是千年前,他们在魔窟中重逢,还是千年后妖山上他将她从洞中抱出,她都未识得他,一次也没有。可悲的是,他次次都识得,次次都盼得那一句,我记得你。
后来,他认命了,虽然她不记得他,可她还需要他,那这样过下去,也不是不可以。
她总是做一些危险的事,他阻止不了她,只能陪她一起去,或许,去接她回来。
好在,她不是心如玄铁,他看得出来,她喜欢夷山,喜欢待在那棵大槐树下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