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让我试试吧,总归胜过没有。”落籽靠近元青争身边,如是说道。
元青争低眸,采纳了这个聊胜于无的办法,落籽听着赵迦的描述,画了一幅蒙面相。
此人“颜伟”看不出来,“身长”却可见一斑,还很壮实。
元青争先让落籽传阅了公堂,不出意外,无人辨认。
天色已晚,这场声势浩荡的堂审该结束了。
元青争让曹抒把赵府尹押进大牢,又命建章府的副府尹代文生暂代建章府尹一职,嘱其着重兵看守赵迦,预备结案后往平京送。
海平参功过相抵,命他不得与外人传授虫蛊相关知识,再抓一次,枭首可抵,之后当堂放了。
荀知州还跪在下堂,从赵迦之处搜得的东西确实无法将他定罪,可嫌疑是有的,另外可再加上一个“失察”之罪。
韩瑾像是思量了好久提的建议:“元探官,不如派人去知州府邸吧。”
元青争明白他的意思,只要能搜出来荀知州贪墨的银两,就能断定他受贿,实证面前,他的官途也就到头了。
届时赵迦认与不认,荀长海认与不认,完全不要紧。
可元青争思忖良久后,把这话口搁下了,又派曹抒去往万里潇湘,将那三具尸体都搬运回来,吩咐其余侍卫将府衙的大门关上,全都出去看门。
众百姓其实并未看够这场戏,但这位从平京来的元大人发话了,他们只得失落离开。
整个大堂,现在就只留下了韩瑾、盛舒宇、落籽,跪着的荀知州神色隐忍,总归不算好。
天色暗暗的,府衙内未掌烛火,元青争慢慢踱步走下堂,带着一身罗刹气,把斩马剑的黑色布袋拿了下来。
铮——
利刃出鞘,剑尖那点寒星,比剑鞘上镶刻的五彩宝石都要更亮,边锋让人望而却步,实乃一把绝世好剑。
实乃这灰暗府衙里,唯一的光。
金剑红衣,元青争缓缓将剑尖对准了荀知州的咽喉:“荀长海,你参与过赵迦所做的一切吗?”
荀知州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好……”元青争又道,“现在这建章府都听本官的了,你收受的那些银子,本官不论找多久,总可以找到,并不急,但本官想给你另一条路,你听听看,想不想走。”
晚间,建章府官驿里,落籽递给元青争湿好的巾帕:“我真不明白,荀知州为什么不同意公子给的第二条路。”
“赌呗,”元青争接过来,两只手大开大合的擦脸,“赌我找不到他的银子,他连斩马剑都不怕,我一时还真没办法阻挠他这想赌的心。
但也不能排除,他不想活了,想死在这件事上。”
落籽又问:“那为什么公子要把他和赵迦关在相邻的牢房啊?这也有什么寓意吗?”
元青争把巾帕撂进水盆:“我在堂上说过了,找到他所贪墨的银子,只是时间问题。
那么大批银子,他又能藏到哪里才能不露痕迹呢?我承诺了只要主动交待,就保住他的性命。”
踱于桌边坐下,他顺手整理了口供等一系列文书:“这话我也带给牢里的赵迦了。
荀知州一时糊涂,想撞南墙,但赵迦除了抠门儿,我还真没觉得他有什么短板,所以准备让赵迦劝劝他,希望能达到我所期望的效果吧。”
落籽也擦了脸:“所以公子觉得荀知州既没参与杀人,也没参与卖粮吗?”
元青争放下文书,倾倒了少许茶于砚台,准备磨墨:“不知道,但从这二人身上已经查不下去了。
曹抒这几日相当于没有合眼,我准备后日让他分两个人出来,去荆州守备军里找一找,帮着赵迦办事的人。
府衙这边儿今日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可除了海平参,并没有再跳出来其他人。
要么他们就是在怕,被我给查出来法办,要么就是府衙这边儿的人,除了海平参,赵迦在卖粮之时一个也没用。
但荆州守备军万余人,咱们若想找这二人一起动手的证据,只怕要在这里长住。”
落籽搬过凳子,坐在元青争身旁,接过墨条,手腕熟练的转动:“那就只治他一个失察之罪和受贿之罪,他早晚会出来的啊?”
元青争压好大理石凿的长方镇纸,等着落籽的墨:“让他出来吧,从我所得到的消息来讲,继续查下去,还可能再治他一个包庇之罪,但我想让他活着,或者早出来一些。”
“公子,你这是准备写结案书吗?”
“哈哈,”元青争笑道,“果然学得杂,结案书都知道。”
落籽闻言把墨条丢下了:“公子,今天不写了,天色已晚,何必熬这个神,我们沐浴吧!让我给你搓背!”
元青争笑着捡起来那根墨条,自己开始磨:“你要是想去洗你就去洗吧,我想早写出来,早派人送往平京。
我明日起来再洗也不迟,反正案子已破,我不准备早起了,你若是困了,就先回去睡。”
落籽神色恹恹,又把墨条接了回来:“我来磨墨吧,我不走,我要陪着公子。”
是夜,屋中烛火燃了很久,元青争下笔如有神,落籽红袖添香。
夏日蝉鸣在此刻竟都不显吵闹,反而可爱极了,空气里是甜甜的紫薇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