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顾西辞的情绪忽而低落,眸光愈发沉郁,便是连那凌厉的气势都好似弱了几分。
他慢慢摇头。
段璋抬手拍在他肩头:“阿辞,是时候放弃了,当年,那押送的差役说她病入膏肓,已然无治,加之她自己也断了生的念头,便将她弃之荒野,那样的无人之地,她……活着的可能性不大。”
顾西辞抬头看向明月:“只要一日未能寻到她的尸骨,我便不信她已经死了。”
“你……”段璋被气的无奈,“下次什么时候走?”
“除夕后。”说完,他忽而抬头看向段璋,“还不打算告诉我?”
段璋微微歪头看他:“告诉你什么?”
“此案我们虽是先发现徐雨彤的尸体,但程砚秋杀的第一个人乃是聂弘,他带着徐雨湘仿徐雨彤笔迹的信件骗出聂弘,随后生拔他下、身,再丢弃至他住处地窖内让他流血而亡,在此期间,你曾见过聂弘。”
段璋轻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我知你怀疑当年的案件,聂侍郎可能参与其中,是以,在你察觉有人要谋害聂弘时便未阻止,任由事情发生,目的便是自聂弘口中询问出当年之事。”
段璋若无其事的轻笑。
“可有问出什么?”
“如你所料,他当年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闻言,顾西辞沉默不语。
段璋抬头与他对视:“你无需这样看我,我赶到时,他已失血过多,气若游丝,便是想救也救不了,况且,那徐家大小姐对他可谓恨之入骨,如此才对他用此残忍手法杀死,便是能勉强救过来,只怕他也不愿再活下去。”
顾西辞不欲再言,只转身便走:“回去吧。”
看着他的背影融于黑暗,段璋无奈摇头苦笑,声音微扬:“竖子,当真无情。”
——
次日一早,沈卿尘早早醒来,甫一撩开罗帷,却见满室晴晖,心情不由大好,遂立刻起身穿衣洗漱。
不多时,屋门忽被推开,日光倾泻满地,如霜雪皆白,却叫人心头顿生暖意。
随即,长夏捧着漆木托盘进门,瞧见姑娘竟是醒了,便道:“案子破了,酒楼今日开店,掌柜为感谢姑娘帮忙,说是日后姑娘在此的居住所食所用皆免费提供。”
“倒也是个有心的。”沈卿尘说着,对镜将最后一支银簪插于云髻上,转身瞧着长夏将早饭摆好,“今日天气甚好,不若你与我一道去小相国寺如何?”
长夏便摆放长箸边问:“姑娘怎会忽然想去小相国寺?可是有什么心愿?”
沈卿尘摇头:“我如今唯一的心愿便是替父昭雪。”
顿了顿,她接着道:“早几年,师父云游四方时,曾到过长安,为此替我打问了当年之事,问出爹与兄长的尸首曾被人收敛后葬入小相国寺后山,我……想去祭拜。”
闻言,长夏手上动作一顿,直起腰身看她,神色略显担忧:“临行前,师父曾交代,让你莫要去祭拜老爷,当心被人瞧了去,若身份暴露,必然要引来杀身之祸。”
沈卿尘自是知道她在这偌大长安城中是步履维艰、如履薄冰。又一无权势,二无人脉,一个不慎便可能葬送性命。
可如今既是回了这长安,她便不能不去祭拜父兄。
“我既是要为我沈家复仇,又岂会这般轻易便送了自己性命,自是会小心再小心的。”
“是。”长夏知晓她素来主意正,一旦做了决定便不会更改,转身便去箱笼里收拾衣物,“如今正值冬日,山上比山下更冷,此去定然是要住上几日的,衣物等是要带够了的。”
沈卿尘并未答话,只自顾吃面前的早点。
片刻后,长夏将箱笼整理好,方才起身:“姑娘昨日应下聂侍郎的请求,说要为他寻那失踪的二公子,这般会不会耽搁?”
“无妨。”沈卿尘示意她坐下一道用饭,“聂弘惨死,这几日他们府上定然是要为他置办丧仪的,少说也要半月之久,倒也不着急。”
饭后,两人收拾后便打算启程,谁知门外忽传来敲门声,六子的声音在外响起。
“沈姑娘,您在吗?”
长夏拉开房门,瞧见六子微微躬身立于门外:“何事?”
“大理寺来了人,说是要请沈姑娘去大理寺狱,那徐大小姐点名要见沈姑娘。”
长夏蹙眉,明显不悦:“案子已经破了,人证物证都有,那徐雨湘也已承认自己的罪行,为何还要见我家姑娘?”
“小人也不知,只说是劳烦沈姑娘走一趟,该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六子话音方落,两名身着大理寺公服的衙役便出现在门前,双双拱手恭敬道:“劳烦沈姑娘随我们去一趟大理寺狱,犯人忽然改口不肯认罪,说要见了姑娘才肯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