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尘看一眼外面廊道,点头道:“也好,那你可知这里原本的蝴蝶兰为何要换成梅花?”
六子歪着身体看一眼梅花,眉头微皱但很快又舒展开:“这原本不该放梅花的,想来该是小人的娘眼神不好,拿错了花,原本该是放的蝴蝶兰。”
沈卿尘点点头,如此说来倒也是巧合了,不过她仍旧多了问了句:“那雅间内的植物花卉原是多久需更换一次的?”
这里既是出了命案,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可能成为破案的关键,万不能疏忽。
“只要育养得当,一般是不需要更换的,只有在出现枯枝败叶之时才会更换。”见沈卿尘清冽的目光仍旧望着他,六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那你娘在今晨换了那盆花便是因为出现枯枝败叶?”
六子摇头:“不是枯枝败叶,而是整盆花都死了,小人的娘昨日夜里回家念叨说,好好一盆花,不知为何突然枯死了,她傍晚时候去看时还好好的,晚上临近关门却发现花死了,今晨便换了一盆新的,约是早上光线昏暗,错拿成了梅花。”
沈卿尘转身面向掌柜:“掌柜的,昨日在这雅间用餐的客人可有记录?”
“没有的,平日里往来客人众多,也不好一个个询问客人身份,只有订房的客人才会询问,不过,昨日中午用了此雅间的客人也是熟人,正是这都水长家千金。”
“昨日也是她过来的?”长夏诧异的问。
掌柜立刻摇头:“不是她,是另一位千金,她是和同伴一起来的,昨日有一场《青梅戏》,那位姑娘十分爱看,每每开场总是要来的。”
沈卿尘点点头,随即看向六子:“今晨换下来的那盆蝴蝶兰在何处,可否带我去看看?”
六子转头看掌柜,得到允许后方才开口:“请随我来。”
外面廊道里,顾西辞正带人寻问人证,沈卿尘见他面色沉郁,不像是有收获的样子,听闻脚步声,他转过头来,恰好与沈卿尘目光对上。
六子急于表现,见顾西辞看过来,连忙讨好的上前恭敬道:“大人,小人要带这位姑娘去看那蝴蝶兰,您是否要一道去?”
顾西辞扫一眼沈卿尘,沉声道:“此处事多,何不将那蝴蝶兰搬来?”
六子一愣,显然没料到他会这般说,便是沈卿尘也从他方才扫自己那一眼中看出他的嘲弄之意,但却并未与他计较:“既然顾大人这般说了,那便劳烦你跑一趟。”
“是,小人这就去。”六子是个跑堂,腿脚快,一溜烟就下了楼。
此时酒楼内客人更少了,一名差役从楼下小跑上来,拱手道:“大人,楼中客人的证供差不多问完了,一楼的客人都说不曾注意楼上情况,何况三楼较高,便是有人从这知秋阁内出入,他们也看不到,属下已让他们离开,二楼的客人想要注意楼上也难,至于四、五、六楼都是客房,居住的客人并不多,也都没有问出有用线索,如今留下的只有三楼的客人。”
眼下看来,此案不仅物证少,人证也少。
可这酒楼内人来人往,断然不可能完全没人注意到知秋阁的情况,定然是有人还没问到。
沈卿尘转头看向两侧廊道,见与顾西辞相识的那几个公子哥依旧等在边上,再转头便是站在门内以锦帕捂脸,靠在身边嬷嬷肩上哭的浑身颤抖的叶氏。
她走过去微微低头行礼,随即轻声道:“人死不能复生,夫人请节哀。”
纵使心中再悲伤,也不能在人前失了体面,叶氏以锦帕擦拭泪痕,朝她微微点头回礼,边上的嬷嬷屈膝道:“多谢姑娘关心。”
“夫人,我可否问您几个问题?”
“问吧。”叶氏深吸口气,努力压下翻涌的悲伤,这不过才一会儿,她的鬓角竟是多了几根白发。
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沈卿尘往前两步,压低声音询问:“夫人可知徐姑娘生前已怀有身孕之事?”
叶氏愕然瞪大双眼,满眼不可置信:“身孕?这、这绝无可能,彤儿虽已及笄,却还未曾说亲,又、又怎么会……”
“徐姑娘的确怀有身孕,且死前曾喝下落子汤,如今腹中胎儿已不见,可能是被凶手带走了,所以我怀疑这是情杀,若想查出凶手,还需夫人想一想徐姑娘是否有情郎。”
“不,这不可能,彤儿她一向安分守己,平日里连大门都鲜少出,又、又怎会有情郎?错了,一定是搞错了。”叶氏满目慌乱,断然无法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做出这般伤风败俗的事来,她那么乖巧懂事,定然是有人污蔑于她。
沈卿尘还未开口,叶氏忽然一步上前,大力抓住她的肩膀,目龇俱裂,咬牙切齿道:“是你,一定是你污蔑我的彤儿,她……她那么听话,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来,你是谁,为何要这般污蔑我的彤儿,她已经死了,你竟还如此狠心毁她名声,你到底是谁?”
沈卿尘肩膀微微一动,利用巧劲轻松从她手中挣脱,随即后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叶氏也因这股力站立不稳的向后踉跄两步,被身后的嬷嬷扶着才堪堪站稳。
“夫人慎言,我与徐姑娘无冤无仇,不过是据实相告,何来污蔑一说?”沈卿尘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无忧无虑不知世间险恶的单纯姑娘了,她此次回来不愿与不相干人为敌,但也不会任由人拿捏。
“你……”
“她说的不错。”
叶氏的话被身后冷厉的声音打断,沈卿尘一转头便瞧见顾西辞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而廊道上除了叶氏主仆三人和他们二人之外,已无旁人。
便是连那应小公子也不见了踪影,沈卿尘完全没注意到他是何时离开的。
“顾……顾大人。”
叶氏面露惶恐之色,便是她这个身居后宅的妇人也是听过这个顾西辞的威名,知他律法严明到六亲不认,可他原不是这样的孩子,自从八年前那件事后,他整个人都变了。
“徐姑娘生前的确怀有身孕,夫人切要仔细想想这些时日,徐姑娘可有何异常之处。”
叶氏面色苍白扭曲,嘴角微微抽动,她自认为一直都是个合格的母亲,自小对孩子的管教都极为严苛,即便她非正室,儿女亦非嫡系,但教养上都是按照嫡系的规矩来的,十几年来不敢有半分疏漏。
可如今,女儿不仅死于非命,还做出这般伤风败俗的丑事来,她这个做母亲的竟是半点也不知。
事关女儿清白,即便心中再不愿承认,这会儿也不得不强迫自己面对,叶氏微微摇头后看向身边嬷嬷:“你可注意到彤儿有何异常?”
王嬷嬷想了会儿道:“二姑娘自小性子静,不喜外出,别的奴婢倒是没注意到什么,只近半个月以来,时常见她与大姑娘一同出去,她与大姑娘打小感情就好,一起出去也没什么。”
顿了顿,王嬷嬷抬头看向沈卿尘与顾西辞:“说起来,二姑娘与大姑娘感情好,若当真有什么心事,她该是更愿意与大姑娘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