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是见多人间疾苦的,自然也是能感念几分的,所以对于白榆此前的隐瞒也并无怪责之意,只道:
“罢了,人人都有必不得已的苦衷,我自然也能理解你的苦处,起来吧。”
看着白榆叩谢之后站起身,楚灵这才沉声继续道:
“当年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其中来龙去脉你清楚多少,都一一说来,不可再有隐瞒。”
“是。”白榆向楚灵福了福,这才将将此书的前因后果都向楚灵娓娓道来。
“奴婢曾向主子回禀过,奴婢的父亲是郎中,曾在家乡开设了一间医馆谋生,主子可还记得?”
楚灵略想了想,疑惑中忽然灵光一闪,目光定在白榆的身上,含了些许不可置信的意味。
“莫不是......”
白榆却直接点了点头承认了,随后缓缓道:
“李老汉说的没错,当年县衙的确贴出布告,上言九皇叔抱病,需以各地珍稀药材入药补身,责令上郡之地于一月内上缴百斤上好的延龄草。当初,上郡县令也的确是将此事交给当年的张家去督办的。”
“上郡本是个小城镇,城中百姓也多以务农为生,富户原本也不多,但是在当年的上郡县,张家确实首当其冲的钟鸣鼎食之家,平日里和衙门也是多有往来,因而这种皇家的差事,便是理所应当的交给张家筹办的。”
听到这里,楚灵也点了点头,想起一事便问道。“那么张槐,确是如李老汉所言吗?”
“是,张家确有一子年少早慧,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秀才,前程一片大好,便是当初的县令对他也颇为重视,后来张家遭到变故以后,唯一的血脉便不知所踪了,只是我从前并没有听说过这一子是什么名讳,但是李老汉所言和当年分毫不差,那么想必张槐便的确是当年张家的独根苗了。”
意料之中的事,楚灵也并没有过多言语,只是示意白榆继续说下去。
“其实李老汉所言基本上都是真的,当年张家承办此事之后,便往各处医馆药材铺寻找延龄草,因着我爹爹开设的医馆算是上郡比较大的,所以这一批延龄草中,也属采买最多的。”
楚灵沉声问道,“那么,这一批延龄草是否真有残次发霉?”
白榆骤然红了眼眶,连连摆手:
“并没有,我爹爹知道这些药材是要上供给九皇叔的,怎敢有一丝疏漏,都是再三甄选了最好的延龄草,为着怕潮气伤了药性,又用了隔绝潮气的白帆等物垫在箱笼地下,铺上稻草,再用棉布包好了装箱的,如此小心谨慎,只要不是被水泡过,是决计不会有问题的。”
“当初父亲领了这等差事,自然是欣喜万分,延龄草本就价贵,供给皇家能得的银两自然又会格外多些,因而父亲也是里里外外忙了二十余天这才讲所有的货物补足,一并交给了张家,本来以为只要等着领赏银便是了,谁知等来的确实飞来横祸!”
说到这里,白榆有些激动,声音也微微开始发颤:
“后来莫名其妙查出延龄草全部腐坏发霉,张家固然倒霉,但是因为奴婢的父亲其中采买供货最多的,腐坏的延龄草也有大半是出自于父亲的医馆,所以除了张家以外,奴婢的父亲也被一并牵连了。”
已经过了许多年,但是白榆每每回想起当年的事,还是宛如噩梦一般。
“当年县令以九皇叔怪罪为由,查封了奴婢家里的医馆,父亲也被当场捉去下狱,从此再无音信。后来,奴婢和母亲用尽钱财,想法子塞进看守牢狱的捕快手里,这才换来一个相见的机会......”
话及此处,白榆早已泪流满面,声音也断断续续的哽咽起来:
“奴婢见到父亲之时,父亲已经被用刑多日,被打得遍体鳞伤,这才知道原来是他们县令逼父亲画押认罪,这才受尽了酷刑,父亲熬不住那样重的刑罚,又怕再不认罪会牵连了母亲和奴婢,所以便将所有罪责都认下了。”
“后来,没有过多久,父亲还未等到宣判,便吃不住用刑在狱中被活活打死了......”
当年的血泪,被这样骤然连皮带肉的揭开,还是痛得刻骨铭心,白榆此刻已经泣不成声,泪如雨下:
“后......后来的事,主子也都知道了,张家被判处斩刑,查没所有家产,奴婢也奔波于给一病不起的母亲治病,后来就......”
见白榆如此,楚灵心中也大为触动,满目不忍地看着人,温言道:“那么后来,你可知道之后原委?”
白榆抹了一把眼泪,低声道:
“其实奴婢当初和张槐一样,都以为此事的始作俑者是九皇叔,因而深以为恨,但是却也明白,那些延龄草的确是腐坏了的,人证物证俱在在的情况之下,这才让县令定了罪。但是奴婢当初是看着父亲是如何悉心挑选延龄草的,所以伤心之余也曾到处打听,终究是被我打听出了些许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