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时应该很怨恨你父亲吧?”
怎能不恨?
他不闻不问,任他们母子在这地狱魔窟里浮沉。好容易找到他,却又不与他相认,让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不知来处的无根之人,黯然自伤。
秦彻笑了笑,那笑中浸着苦意,“我曾无数次的想着,要是师父是我的父亲就好了,没想到这愿望却以如此不堪的方式成了真。”
沉默了半晌,又说道,“他的选择也许没错,比起有个胆小鬼的父亲,我宁愿要个待我如子的师父。”
“可笑的是,即使我再怨他,可他的三观和看待问题的方式早已不知不觉的渗透进了我的脑中,让我成为了另一个他,不由自主的被推向了他走的这条路,也许我母亲知道了要对我失望的。”
“不!”你定定的看着他,“你做这些只是因为你知道这是对的。我不太懂政治,可我知道末星是私有制社会,ever控制了他们的政府,把人民当作血包,看他们做的事情,把带有破坏免疫系统病毒的疫苗注射给孩子,让那些孩子患上慢性病,不得不长期服用他们生产的昂贵特效药。
他们垄断了一切资源、财富甚至知识,斩断了人民向上的阶梯。欺愚诳拙,藏智自神。让社会如一潭毫无活力的死水。这样丧心病狂的公司,如果不加以约束,再让他们渗透进其他的政府,世界就永无宁日了。”
秦彻避开你的目光,看着岸边残柳垂丝、寒芦飘絮,默不作声。
你双手捧着他的脸,注视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你父亲把你教的很好,那些并不是他加诸于你的阴影,而是留给你的财富。你母亲如果看你长得这样好,只会感到欣慰的。”
你轻抚他泛红的眼角,“父亲的懦弱,母亲的苦痛,是他们之间的纠葛,可他们对你的爱,都是真真切切的,你并不是无根之人,你有来处,也会有归途。”
秦彻瞳色深沉,满眼哀痛,片刻,他敛了敛眉,低声道,“我承认,你的安慰有些奏效。”再抬眼时,已恢复了往日平静。
秦彻这几日都没有出门,白日与你闲步山间,赏景踏秋,晚上小饮闲叙,酒酣心热之际,便共赴巫峡,握雨携云。霏霏秋幕,竹篱草舍中,缱绻祥和,光阴似是静止,却又走的飞快。
最近你灵光乍现,复刻起山家清供中的饮食,一道梅花汤饼,将制作过程录下来发到网上,本来也没什么期待,没想到反响颇好。
被认可的感觉让你大受鼓舞,又做了酥琼叶、黄金鸡、拨霞供等等。每天不是研读书本史料就是下厨房做羹汤,空的时候还要学着剪视频,忙得不亦乐乎。
秦彻被你晾到一边,也不醋。有了自己喜爱的事,你忙的时候也是眼睛晶亮的,飞扬着蓬勃的朝气,像是朵沾着露水的花儿,肆意张扬,他喜欢看这样的你。
秋日午后,光雾蒙茸,秦彻撑着下巴看你在厨房忙碌。
你正捣着晒干的百合根,正午的阳光如流火,让你的脸颊泛着胭脂红,细汗密密麻麻的点在额角,濡湿了头发,丝丝缕缕的贴在脸上,又汇成珠,从脸侧轻轻滑下,痒痒的。
你想去擦,可手上都是百合根粉,无法,抬头看向秦彻,见他正撑着下颌含笑看你,懒散惬意的样子。便冲着岛台上的纸巾抬了抬下巴,“劳驾。”
秦彻起身,抽起一张纸巾,轻轻按去你脸上的汗珠,又拨了拨粘在额头和脸颊的碎发。那手还不见离去,反而顺着脸侧下滑,轻轻捏起你的下巴,便低头将那唇瓣含入口中。
你大惊,连忙伸手推搡他,“别让张姐看见了!”
秦彻双手捧住你的脸,唇又贴上来,交缠的唇舌间漏出含糊不清的呢喃,“张姐刚出去采购了。”
秋老虎使出浑身解数散发出最后的温度,热气蒸腾着。汗水干了又湿,潮湿,闷热,所有的空气都被抽走似的。
他终于放开你,双手箍着你的肩膀,笑着看你气喘咻咻,双颊绯红。四目相对,眼波流转,只觉彼此都合心顺意。
“某人不要趁着职务之便占小便宜哦。”
“我只是在索要我的劳动报酬而已。”秦彻大言不惭,转身在岛台对面坐下。“张姐晚上才回来,你那百合面什么时候能好?”
“还早呢!这才是第一步,我还要和面,醒面,熬汤底,擀面条。想早点开饭就来帮忙!”
你看他百无聊赖的样子,自己倒累的满头大汗,突然有点不爽,非要给他安排些活计心里才舒坦。于是便指了指旁边的面盆,“帮我和面!”
秦彻眉头一挑,“想指使我,怕你付不起价钱。”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早就站起来准备帮忙了。
你一抬下巴,不甘示弱,“不想被人指使就只能饿肚子喽!”
秦彻看你颐指气使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得意的小猫,心中欢喜,忍不住用沾着面粉的手点了点你的鼻尖。
“给你干活,免费。”他浅笑道,眉眼柔和如春水,奕奕动人。
于是,两人乒乒乓乓在厨房一通忙碌。新月东上时,两碗百合面终于端上了餐桌。
米黄色的面条团团卧在白瓷碗里,浇上清鸡汤,煞是素雅可亲,佐以凉拌豆芽干丝和切的薄薄的烟熏红肠两道配菜,令人食指大动。
你迫不及待的挑了一筷头面送进口中,细细品咂,面条爽滑中带着些百合的清香,“嗯~好吃,但不惊艳。”你一边给出评价,一边往面里加了一勺辣油。
秦彻斜眼看你,似是鄙视你的焚琴煮鹤之举。
你不以为意,大剌剌的说,“你别那么看我,也就是洪迈老先生那时代没有辣油,不然他也得加。”
“山家清供,听这名字也能知道,吃的是陶然之意,自然之味,你这一勺辣椒下去,哪还有半分自然之味?”秦彻嗤笑道。
你反唇相讥,“你这话就狭隘,辣椒也是地里长的,难道自然之味只有淡味没有重味?再说自然讲个阴阳调和,口味也要清重相和,才相辅相成。”
秦彻顿了顿,笑了,“虽然你的口味我不能苟同,但你说的也有道理。”
“你这爱吃白人饭的胃能吃出什么细糠来!”你讥讽一句,然后低头呼噜噜的吃起来,“这才是妙味。”舔舔嘴巴,你满足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