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眼可见,林少川眼里光瞬间破灭,连头发都耷拉下来。
“你都没有拜师礼算什么拜师?”
“一句话便让我认你这个徒弟?”
听到这些颇为嫌弃的话语,林少川这才猛然抬头,目光亮闪闪地去追寻栾序的身影。
布偶似的瓷娃娃此时双手抱胸,眼角微抬,只用余光看向他,像个骄傲的白天鹅。
林少川眼眶瞬间便红通通,立即道:“那师父可要等我的拜师礼。”
“等你拿来再说罢。”栾序没有继续与他掰扯转身便出了门。
陈二柱此时倒没再说什么,只是催促着栾序该回家了。
回家。
栾序垂眸,他的回家路程还有些远,但总会到达。
当陈二柱的板车都装得满满当当,栾序又去飘香楼取了热乎的饭菜,二人这才踏上回十里村的路程。
虽是春季但早晚气温差异太大,晚上依旧寒冷,栾序怕饭菜凉了,想了想还是将打包好的饭菜抱在怀中。
到底还是五岁孩子的小身板,几乎刚出城,栾序便窝在衣服堆里睡着了。
重生后,便是连火红的晚霞格外偏爱他,在他身上笼上了深浅不一的阴影,稚嫩的五官融在疏浅的光线中,有种不真实的柔和。
陈二柱看到栾序睡着,便用新买的衣服为他盖好肚子后,连赶车的速度都不由自主放缓。
春日的柳絮纷飞,哒哒的驴蹄声好似舒缓的旋律在为栾序摇篮。
这一觉,栾序睡得格外安稳。
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在途中,陈二柱的驴车与无功而返的薛宝钗精致豪横的马车擦肩而过。
带起的风撩开车帘,被薛姨妈极其不耐烦地伸手拍下,言语里尽是埋怨:“让我们等这么久,那孩子不会被狼叼走了吧?”
“那村子里也是没一点礼节的野蛮人,我们在那里待了这么久也不知准备宴席。”
“不过就算他们准备我也不敢吃,脏死了。”
......
“也不知你哥哥怎么样了,我们出来这么久,他肯定要哭闹,这回该买什么哄他才好?这穷乡僻壤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好吃好玩的,便是连新奇的好物都没有。唉,从这里出来的哪有什么好的?钗儿,要我来看不用管他,还不如好好培养你弟弟,你说呢?钗儿?钗儿?”
......
出师未捷本就心情极差的薛宝钗一路上还要忍受母亲的唠叨,她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整个马车连同薛家都令她十分压抑。
掀开帘子用力呼吸着窗外的清新空气,自是注意到了逆着夕阳远去破败的驴车,不免令她的眼神有些涣散。
倒不是因为她看见了什么,而是她恍然想到前世的时候她的尸体是否也是被一席破草席扔到车上被这般拖拉着走?
她没有让自己沉溺于悲伤中太久,而是将手放下,再次关上帘子,看向分外不满的母亲道:“妈,你别担心,我会哄好哥哥的。”
薛姨妈这才停止唠叨,但是目光却停留在薛宝钗脸上,欲言又止。
又来了。
不用猜,薛宝钗都知道薛姨妈要说什么,就逃不过那几句。
你怎么不是男孩?你要是男孩多好,可惜你是女孩。
真是够了。
这次薛姨妈却没有说那些,只是忽幽幽来了句:“钗儿,你哥哥对你真的很好,所以你也该对他好才是。”
这句话杀伤力丝毫不弱前面几句,这句乃是无形的枷锁令她这辈子和上辈子都锁在薛家任他们无偿索取。
偏偏又令她甘之如饴。
“妈,我累了。”薛宝钗瞬间丧失了所有力气,缓缓闭上眼睛不再搭理薛姨妈。
薛姨妈见闺女闭眼便也不再吵闹,她这个女儿太过早慧了,她竟然会害怕她跑得太快丢下他们娘俩,所以只能不断用言语栓住她优秀的女儿。
希望儿女长大后都能领她这份情。
薛宝钗这一觉并不安稳,梦里光怪陆离张牙舞爪的鬼怪如同一双双手稍不注意便将她拖入无间地狱。
等她终于挣扎着醒来时,已然是在柔软的床榻上。
旁边时不时还响起细碎的交谈声。
“妈,我觉得妹妹肯定会喜欢的,这可是我特地为妹妹留的。”
“确实很好看,等妹妹醒了我们给她一个惊喜,现在先让妹妹好生睡会罢,她最近太累了。”
......
蹑手蹑脚离开的声响和逐渐关上房门的吱呀声。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眼角忍不住淌出泪来,大颗大颗浸湿了枕巾。
她对这些,当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