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姐姐。”林黛玉到底还是念及旧情抬手制止了婆子们的动作,冷声:“我尊称你一声姐姐,是因为在府中你对我也是极好,你现下如此可真是将这最后一点情分也断了。”
“颦儿,你不懂,你当然不懂我的处境,你怎么可能明白呢?”她失魂落魄的念叨着:
“你自幼便被娇养着长大,虽父母早逝但有外祖母有兄长疼爱,我虽有个妈有个哥哥但还不如没有。
如今妈为了把哥哥捞出来便要将我买了,现下我同二姐姐有什么区别?她可是被孙家活生生打死的啊!
你可知她入殓那天浑身青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死前都未曾闭眼,就那般直挺挺躺着。
你告诉我,她究竟犯了什么罪要落得这般下场?我现下也不要什么青云志只求有个活命的去处。”
她说着泪如雨下,丰腴的身子在风中摇摇欲坠。
“颦儿,分明只需要你说一句话的事,你也分明知道只要你开口你的兄长必定应你所求,我们从小到大这么些年,我如何待你你都是看在眼里,为什么你却不愿救救我呢?难不成你当真能看着我去跳那火坑?要我落得同二姐姐一般下场才肯罢休?”
林黛玉原本还顾及着的情分被她这一声声质问彻底消磨殆尽:“够了。”
“够了。”
两道同时响起的声线交叠着打断薛宝钗一股脑的质问。
是栾序。
很明显,方才雪雁没将林叔喊来是因为林叔将这一切转述给了郡王爷。
栾序依旧在外间未曾进来,修长的身形投在纱窗上勾勒出淡漠的影子,他抬眸看向已然能独当一面的妹妹,心情五味杂陈,但语气分外冷冽:
“这位姑娘此言当真可笑,分明造成苦难的是你的母亲,你不去指责不去争辩,却跑来质问我无关的妹妹,是因为你知道只我妹妹有心吗?”
一句话,几乎让薛宝钗瘫软在地,失声痛哭。
是了,这府里,除了林妹妹她求谁会有人应呢?
“林叔,你只管听小姐的吩咐。”栾序转身离开前,望向垂头候着的管家林江淡淡吩咐着。
淮阳王妃吗?
无主母教养吗?
不可否认,他和爹都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没办法将妹妹带在身边。
没有等多久,她的妹妹便携着软糯糯的薄荷糕味朝他扑来,春日和煦的阳光衬得她整个人都在熠熠生辉。
他当即打开折扇在上方为她撑起一方凉爽。
同时,他也看到了从远处走来持着华盖在庭院外候着的内侍们。
他抬手便将他们挥退。
垂下眼,很明显可以看出因着这事小姑娘心情极其糟糕。
是了,她向来是个重情之人。
“哥哥,抱歉。”
她揪着帕子,罥烟眉轻蹙。
“无碍,见多了,只是…”
栾序倒是实话,因着他如今的身份想贴上来的人实在太多了,除了一个义妹他又没什么明显的偏爱,无数人便将各式绝色以各种精心谋划的出场带到他面前。
他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因为涉及的人是她,他不放心才露面。
“只是什么?”黛玉依旧嘟囔着微不可查地叹息。
庭院内栽着各色花树,他们面前便是连荫的垂丝海棠,都说海棠无香,但春日的风偏爱他为他送来源源不断的香气。
栾序抬手拨开已垂至她额前的簇簇海棠花,声线罕见有些迟疑:“你…”
他喉头滚动,换了一个说辞,重复了王熙凤试探他的话:
“与你极好的贾宝玉是吧?你觉得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