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了。
还未踏进门,栾序便闻到了香气。
是糕点方蒸熟,锅盖一揭,扑面而来浓浓的薄荷香。
绵长的回味沁人心脾,还夹着丝丝缕缕的糯米香。
铺天盖地、争先恐后自鼻尖钻入四肢百骸,瞬间唤醒沉寂已久的嗅觉。
她来了
他那有名无实的妹妹。
每靠近一步,他漆黑如墨的瞳孔便沉一分。
“爷,怎么了?”
跟在栾序旁的小厮看着主子忽然顿住的身形有几分忐忑。
如今的栾序早已学会了不喜形于色,他骤然冷静,目光凌厉地看向小厮,声线低沉:“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小厮一听,满头大汗忙不迭下跪:“爷,近来京城都在传爷在暴乱中受重伤的消息,小姐不放心便托着贾家长辈来见爷。”
京城前些时日突如其来的暴乱。
说是忠顺王在下朝回府路上被袭,首辅以身为忠顺王挡箭,性命垂危。
此消息一出,朝野哗然。
世人谁不知忠顺王在首辅三元及第拿下殿试魁首那日一眼便认出了魁首乃是他流落民间的亲生儿子。
此话一出,当时正在御书房讨论状元郎锦绣文章的众人表情各异。
说实话,以忠顺王这般沉溺于万花丛中的性情,留下多少私生子都没人会奇怪。
但这位状元郎不同,虽出身奴籍但从小便被养在已故前科探花林海跟前。
林家世代清流家风严谨且远在江南,哪里也能同忠顺王扯上关系?
皇帝挑眉转向忠顺王,分辨不清情绪。
忠顺王只看着皇帝幽幽道:“他能闻到。”
“是吗?”皇帝语调微扬,不置可否:“朕倒是不知你何时验过?”
忠顺王躬身缓缓道:“就是引他入金銮殿时王大人身旁宫娥。”
被点名的王大人当即跪倒在地,心里已不知暗骂了忠顺王多少次 。
“是那个从小为景煜备着的?”皇帝摩挲着玉扳指,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忠顺王轻咳一声只道:“皇兄好记性。”
“行了,就这样罢。”
其实就算忠顺王不提,在殿试时,他也感受到这位新科状元与寻常人的不同。
那是无法用言语表述的感觉,就像在汹涌的人海看到了狼,让他亦是第一时间便确认他是同类,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只是,在不确定是哪位宗亲或者直系的血脉之前他不会轻举妄动罢了。
如今忠顺王既认下了,倒也省事。
更何况只要他能闻到,那即便不是忠顺王的儿子也会是正统的皇室血脉。
毕竟,举国上下唯有皇室才能有此殊荣。
朝臣静默,再无人有反对之词。
“皇兄,臣弟既认出了他,身为父亲又岂能还让亲生儿子受苦?还请皇兄看在那是我儿子的份上为他安排京城的官职以全臣弟爱子之情。
公然在此时此地走人际关系的,除了忠顺王怕再无旁人。
可偏生皇帝极其看中这位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只见皇帝似笑非笑地看了忠顺王一眼:“都快半百的人了,还是一点没规矩,不管不顾手心向上就要东西。”
“全凭皇兄疼爱。”忠顺王倒也不虚,直接承情。
分明是百姓家中兄弟间常有的情形,但却唬得立在一旁参与阅卷的大臣冷汗涔涔头也不敢抬。
气氛陷入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