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傅家一处位于城郊的疗养院，此地背山面水，周遭是大片的林木，隐蔽安静，私密性极好。

一名护工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前来查看病人的情况。

病房内安静地躺着一位青年，即便是沉睡时，那张精致的脸上仍然带着浓浓的愤懑郁气，即便是与他素不相识的人也能感知到。

护工看了看他，不由得想，这小年轻该多接触些阳光。

今日天气本就晴好，这会儿清晨，正是阳光最好的时候。于是她走到窗边，无声地将窗帘缓缓拉开。

青年身形消瘦，皮肤光滑而又过度苍白，在阳光下仿若微微透光，犹如一尊薄胎白瓷的人像，触之既碎。

护工拉完窗帘，暗地里舒了一口气，总算能走了。

她不知道也不关心A市那些属于上层圈子的传闻，但整个疗养院的员工都知道，这间病房里住着的人极为重要，大老板时时盯着不肯离开，还是昨夜听闻有十分紧急的要务，才不得不离开。

亲眼目睹过大老板恐怖的架势，反正他们这些护工得出的一致结论就是：尽量绕着这尊佛走，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她正准备离开这间病房，该干嘛干嘛去，结果扭头一看，床上的人竟然正好眼皮动了动，睁开了双眼。

＊

护工很快就离开了，取而代之的是刚从公司赶来的傅渊停。

傅渊停浑身戾气，心情十分不快。

第一个发现楚玉成的不是他，也就罢了。到底是自家表哥，他也就捏着鼻子忍了。

现在第一个见到楚玉成醒来的，依然不是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外人，他心里没来由的不满几乎要化为实质。

虽然争这个第一似乎没有任何意义——但他就是不高兴，很不高兴。

傅渊停懒得探究这种不满的根本源头，他简单粗暴地想，必须尽早将楚玉成带回去。

须知傅渊停自己本来就是被楚玉成最脆弱时的模样所吸引的，便以己度人，觉得人人都会因楚玉成濒临破碎的模样吸引。

此时失去一切的楚玉成，毫无疑问是前所未有的脆弱与绝望。

是以但凡别人多看一眼，都觉得自己好像被绿了一般。

那日在海边寻到楚玉成时，傅渊停见到楚玉成昏迷中的面庞的第一刻，除了失而复得的狂喜之外，就是难言的心动。

怜爱与暴虐不知为何总是并存，几乎使得他一切生理特征暂时停止的狂热喜爱，偏偏在所爱之人最狼狈的时候到达极致。

他急匆匆地开往疗养院，临到病房时，却又顿了顿，不想在楚玉成面前显得自己太急切。

“楚玉成。”傅渊停逼迫自己放慢了步伐，尽量从容地推门而入，“你醒了？”

他在来之前，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应对楚玉成可能会有的种种反应。也许楚玉成会恼怒，会歇斯底里地质问，又或者是彻底崩溃？那样倒是最方便，他可以直接趁虚而入……

不过事实上他这一番努力全是无用功，当他走进去看见楚玉成时，傅渊停一时间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那双形状漂亮得令人极为难忘的眼睛，此时正直勾勾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黑色的双瞳无神而又空洞，似乎对外界失去了一切兴趣。

楚玉成没有回答他的兴趣，摆出一副彻底无视的姿态，就好像没有听见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一样。

傅渊停低头看了他一会儿，伸出一只手握住楚玉成的脸，用虎口卡住他小巧的下巴，将他的视线扭转过来，垂着眸明知故问道：“怎么不说话？”

楚玉成懒得再做挣扎，遂了他的心愿，两人的视线总算彼此对上。此时傅渊停才发现楚玉成的目光竟然惊人的平静，竟然没有往日半点疯样。

傅渊停心头一跳：坏了，当真心如死灰了？

“说什么？”一阵维持不知多久的死寂后，满脸病色的楚玉成出言讽刺道，“恭喜你大获全胜，恭喜我一无所有？”

开口以后还是熟悉的风味，傅渊停放松了些许，贴着楚玉成脸颊的指腹总算放过他。

傅渊停收回手，从刚刚推来的餐车上端过一碗粥，难掩愉悦道：“好，既然醒了，那就吃点东西。”

楚玉成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了傅渊停一眼，分明就是他害自己至此，这会儿怎么有脸玩温情脉脉这套？

他坐起身，拒绝道：“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吃吧。”

傅渊停神色不变，和颜悦色道：“不用你动手，我喂你。”

楚玉成：“……”傅渊停脑子出问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