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拒绝的道理,在额外花了一天时间收拾东西后,季修白开始了和贺易凡的同居。
季修白住到贺易凡公寓的第一个晚上就出了点小状况——房间里竟然有蚊子。季修白的腿上被叮了好几包,瘙痒难耐,心情也被搅得一团乱。
贺易凡在这里也住过一段时间了,从来没注意过有蚊子,不管是不是蚊子只对季修白有兴趣的原因,总之不能放任蚊子在季修白身上加餐,拿了手机,贺易凡下楼想去买只电蚊香顺便再买一瓶花露水。
这处公寓是滨南顶级的公寓,楼下的超市也是大型的连锁超市,环境很干净、里面的商品种类也够丰富,不过贺易凡总是感觉收银员有些冷冰冰的,所以他平时更倾向于在早上过来,早上会有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哥,能和贺易凡插科打诨两句。
离开超市时,外面起了点风。
贺易凡把花露水放进口袋,一手拎着购物袋,一边哼着歌一边往回走,这时他发现后面跟了人。
他没有太惊慌。
从超市穿过一条马路就是公寓,短短一段路上路灯排列得整整齐齐,光线均匀,他确信没人敢在这种地方动手。而且,后面的人……
人的喘息也是带音色的。
听出了后面跟着的人是谁,贺易凡下意识顿住了脚步,跟着他的人捕捉到希望似的,脚步声又加快了一些,但是没等那个人拖着脚步追上贺易凡,贺易凡又向前迈动了步子——他并不是很想和小罗说话。
十字路口正好是绿灯,贺易凡顺着灯光穿行。不想把住址暴露给小罗,贺易凡准备到公寓楼下让保安拦住他。不过转念一想,小罗既然能追来这里,说不定早就知道了他的房间号。
想着这些,他脚下不停。
在还有三四米就到了对面的台阶时,忽然听到了后面传来了“扑通”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理智告诉他别回头,不要去管,但贺易凡还是转过了身。
小罗倒在马路中央,不知为何竟能在平坦的柏油路面上摔成那样,左臂小臂严严实实地蹭在地上,刮起一层皮,混着灰尘,血肉模糊。
理智依然在鸣着笛,但眼看绿灯已经开始闪烁,红灯亮起时有车子就会开过来,贺易凡还是没能坐视不理。
贺易凡快步折返过去,弯腰一把将小罗从地上拉起来拖到绝对安全的台阶上,然后松开手,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小罗。
和季修白那时候的感觉一样,贺易凡的第一反应也是:小罗瘦了,瘦得形销骨立,几乎像个鬼魂,印象中那粉面桃花、唇瓣嫣红,眼睛水灵灵的黑亮的模样完全不见了。
鬼魂一样的小罗艰难地撑起身体,朝贺易凡笑了一下。
贺易凡没笑,语气冷淡地开口:“你来干什么?”他停顿了两秒,皱眉,“你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不是为了和罗彦铭过着幸福的生活才毫不留情地背叛了我们吗,你现在过的好像不是很乐观呢。”
小罗张嘴,话没出口,先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那苍白的脸被呛得泛起红晕——不好看,但总算不像鬼魂一样了。
他惨笑起来:“大哥醒过来之后不记得我了。”
饶是现在可以说恨着小罗的贺易凡听到这句话也不由得心中一紧:小罗背叛了自己和季修白,以几乎可以说抛弃了人格的代价唤醒了罗彦铭,只为了能和恋人说几句话,然而罗彦铭不记得他了……这不是全盘皆输了吗?
那是连执念都没处放的最悲惨的结局。
“我不知道为什么,”,小罗低声说,“明明还是那个人,却不记得曾经说过的话了……并且他恨我。”
“他恨你,”,贺易凡轻声重复了这句话。
“是的,”,小罗的眼睛里溢出泪水,“他潜意识里认为是我害得他昏迷了那么久。”
“这在罗彦铭的视角也没错吧,如果不是你这个系统绑定了他,他也就不需要被迫做不想做的坏事,最后还落得被系统惩罚的结果。”贺易凡无情无绪地说道。
小罗沉默了一会儿,“或许这样说也没错吧”,他轻飘飘地说道,可能是已经没有能倾诉的对象,小罗向着贺易凡讲述了他被罗彦铭折磨的事情,而顾征澜对此乐见其成,不过在小罗差一点被罗彦铭淹死在浴池里的那天,他提出可以让小罗住到他那里,“但是我不愿意,”,小罗说道,“我宁愿被大哥打死。”
贺易凡静了两秒:“那你现在来找我,是想干什么?”
听到这句话,小罗抬头,露出了一个还残留着往日可爱模样的笑容,眼角弯弯,唇瓣柔软:“因为我真的要死了。”
贺易凡没有接话。
小罗喘了口气,又继续:“我把所有的力量都用来唤醒大哥了,几乎没有精力再去维持一个系统的运转,季师兄身上的系统我一直没办法解除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前两天,另有一个强大的系统顶替了我的位置……”
他咳了一下,像风干的叶片一样抖了一抖,“系统之间也讲弱肉强食的。”
贺易凡对系统的运作不感兴趣,他只是问:“所以小白身上的系统换了别人,也就是随时都有可能重启严格的维持人设判定?”
小白虚弱地点头:“是的。”
“你来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没有等到回答——小罗的眼睛闭上了,只有薄薄的嘴角挑起了一线,血色正飞速地从小罗的脸上、手上、皮肤上飞速褪去……很快不仅是血色,小罗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透明,像是正被世界抹除。
“小罗?”贺易凡试探着唤了一声,但是小罗已经不会有任何反应了。
没有回应。
细瘦的脖颈轻轻歪到一边,小罗死了。
贺易凡沉默地站在一点点化成数字消散的小罗身体旁,然后转身走开:他恨小罗,恨着他也感激着他,毕竟小罗是他穿书以来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