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街中突然冲出了一头丈余高的野猪妖,獠牙上还挂着半截染血的衣袖。十几个码头苦力立刻拉起草绳,老李头吼得脖子上青筋暴起:“一!二!”
麻绳瞬间绷成了笔直的线,野猪妖前蹄被绊的刹那,屠户张猛抡起烧红的铁钩扑了上去,钩尖“嗤”地扎进猪妖的厚皮,冒出了白烟。
“咱们这次绝对不能让它跑了,万一真跑了,还得去祸害多少人?快按住它!”卖豆腐的孙寡妇直接骑到了猪妖的背上,捡起石头就往它的天灵盖砸。
她的发髻散乱,脸上带着一抹伤痕,此刻却笑得狰狞:“让你吃我家的豆花!让你掀我的摊子!”每砸一下就有黑血溅在她月白的衫子上,像绽开的墨梅。
巷尾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方才还凶悍无比的猪妖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充血的眼珠里竟透出恐惧。
“难道它们还有同伙?”众人紧张回头,却见是三个孩童。他们把过年存的炮仗捆在了竹竿上,哆哆嗦嗦地往妖物鼻孔里捅着。
最小的那个鼻涕糊了满脸,点火的手却稳得出奇:“阿娘说,说妖怪最怕的就是爆竹……”
最终,猪妖瘫软不动,众人才发现彼此的模样有多么狼狈。老李头的草鞋只剩半只,阿青的衣袖被撕成了条状,孙寡妇的簪子不知何时断成了两截。
不知谁先笑出了声,紧接着整条街都响起了劫后余生的哭笑。
王三把渔网甩上肩头,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走!去东市再逮几只下酒!”
他们虽无妖力,却能够想出各种法子。
而人,又如何?
“原来凡人也能这么厉害。”小猴子蹲在屋檐上看得目瞪口呆,本想去帮忙的心在期间起起落落,最终便是香蕉的坠下。
白昼降临,蛇妖被堵在米仓里。它刚要喷吐毒液,卖油郎先一步把火矛往地上一插,轰地燃起了一圈火墙。
白萧趁机俯冲而下,龙爪精准地扣住了蛇妖的七寸。
“结束了?”于云间喘着气问。
他雪白的衣袍早已染成了暗红,手臂上还挂着个死死搂着他脖子的小女娃。
这孩子父母失踪后,就再也不肯松开救命恩人了……
小无轻声道:“不,是刚开始。”
——街角的老槐树下,几个书生正围着景幽佳,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仔细记录着各类妖的特征与弱点。
“我或许可以试着打头阵。”一个瘦弱的书生一边写,一边小声嘀咕。
“你这身板,还是专心记录为好。”另一个书生头也不抬地泼了一盆冷水。
第三个人点点头,笔锋未停:“我们只需将妖的弱点整理清楚,交给乡民们去应对。至于我们……”他顿了顿,“就在后方,替他们出谋划策。”
周无亦站在一旁,手指轻轻敲着腿侧,目光淡淡扫过三人,摇了摇头,又无声地叹了口气。
“道长可是有何高见?”书生察觉到他的神色,抬头问道。
“我……”周无亦欲言又止。难道要问他们,除了纸上谈兵,还能做些什么?话到嘴边,却转了个弯,“桃木剑、铜钱剑、柳根、黑狗血、公鸡血,皆可驱邪,对魔亦有效。”
“原来如此!”书生眼前一亮,急忙提笔记下。
“小周。”独朽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他,“你当道士多少年了?”
周无亦神色未变:“十二年。”
“十二年?!”
不止独朽惊住,连景幽佳和于云间也微微睁大了眼。周无亦不过二十三岁,若从十一岁便开始捉鬼,那他的童年……
“十一岁,已经算晚了。”他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我师父六岁便入了道。”
“六岁?!”独朽声音再度拔高了几分,“六岁还是个娃娃,怎么……”
怎么拿得动剑?怎么面对那些狰狞的鬼物?
书生忍不住插话:“道长,您师父如此厉害,不知可否请他……”
“他死了。”周无亦打断道,声音依旧淡得像一缕烟,“捉鬼时,遭了算计。”
书生张了张嘴,最终只低声道了句:“……抱歉。”
树影婆娑,沙沙的声响像是谁在轻轻叹息。
“无碍。”周无亦神色如常。恰在此时,墨月西脚步轻快地跑来,眼中闪着雀跃的光,“我姐姐回来了!”
“哦?”独朽挑眉望去。只见道未然身披赤红袈裟缓步而来,腕间佛珠流转着光泽。墨月离安静地跟在僧人身后,裙角绣着的银蝶在步履间若隐若现着。
“月西。”墨月离微微一笑,墨月西迫不及待地握住了那双熟悉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鼻尖一酸。
“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