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话长,我们先离开此处再议。”夜郎君示意两人原地等候,自己则飞身回到山洞,不多时,便牵着楚清荷走了出来。楚清荷略微整理了仪容,尽管脸色还有些苍白,但依旧显得清丽脱俗,眉眼间带着几分初醒的慵懒和柔情。
黑鸢与青鹄皆是一愣。
青鹄率先回过神来,他早知夜郎君杀死楚清荷必是谣言,但她与主上显然已经……还是太过让他意外。黑鸢则是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喉咙里发出短促的抽气声——主上一向谨慎多疑,竟允许旁人近身至此?
四人一路来到通往官道的小路旁,暗卫从林子中赶出马车,夜郎君示意楚清荷先上去休息。青鹄利落地递过脚凳,微微躬身,声音清晰而平稳:“主母,请当心脚下。”
这声“主母”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让楚清荷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夜郎君,眼神里带着一丝……猝不及防的羞窘。
夜郎君也听到了这称呼,面罩下的唇角暗暗牵动。他没有开口纠正,只是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了楚清荷的手臂——这动作本身就是一种默认。
车厢帘子落下的瞬间,车辕旁一直沉默着的黑鸢垂下眼,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中一闪而逝的黯然和酸涩。主上……终于找到他想要的人了,而且,是如此特别的一位。
她用力甩了甩头,仿佛要把自己那点不该有的心思甩掉。再抬起头时,脸上又恢复了惯常的沉稳木讷,只是声音更闷了些:“主上,我们这便出发了。”
她挥动马鞭,马车缓缓启动,沿着蜿蜒的小道驶向官道。青鹄早已翻身上了另一匹快马在前方引路,此刻药王谷中怕是已经乱作一团,再作停留显然并非明智之举,必须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狭窄的车厢里,两人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和气息。楚清荷微微侧着头,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脸上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耳根依旧透着淡淡的粉色。
夜郎君看着她安静的侧影,心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感填满。他伸出手轻轻覆在了她放在膝上的手背,楚清荷也就任由他温热的手掌覆盖着,没有抽回,没有闪躲,就这么……自然地接受着他传来的温度。
一行人日夜兼程赶往兰亭,沿途有沈墨早已安排好的隐秘据点一路接应,为众人更换马匹,补充给养。当马车终于停在一处看似寻常、却戒备森严的庄院后门时,天色已是黄昏。青鹄翻身下马,掀开车帘,夜郎君率先跃下车驾,转身向车厢内伸出手。
楚清荷搭着他的手刚站稳,一个清朗温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笑意的声音便清晰无比地传来:“墨可算是把郎君……和楚姑娘,盼到了。”
沈墨今日穿了一身素雅的青衫,折扇在手,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廊下,仿佛早已等候多时。他看着夜郎君将楚清荷小心地从马车中扶下,眼底掠过一丝了然和戏谑。楚清荷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神秘的风月楼主人,当下微笑还礼:“久闻沈楼主大名,幸得在此相见。”
“楚姑娘与郎君一路辛苦了,快请里面歇息。”沈墨的一举一动永远如此温和得体,带着恰到好处的分寸感,既不显得疏离,又不过分亲近。夜郎君示意青鹄先带楚清荷到客房安顿,自己则与沈墨并肩步入厅堂。沈墨亲自斟上两杯热茶,茶香袅袅,两人相对而坐,一时竟都沉默无言。
片刻后,终是沈墨带着促狭笑意揶揄道:“郎君此行虽有意外,但似乎收获颇丰?可否对墨细叙一番?”
夜郎君面罩下的脸微微一热,忍不住瞪了沈墨一眼,眼神中却无丝毫怒意,反而透着心事被看穿的窘迫。他将潜入药王谷、坠落断魂崖、寒潭脱困及手刃莫风等事向沈墨言简意赅地道来,只是每次提到楚清荷时,声音总不自觉地放柔几分
沈墨安静地听着,修长的手指不住摩挲扇骨,目光在夜郎君略显疲惫但精神尚可的脸上扫过,语意关切:“郎君此番倒是受苦了,所幸吉人天相,如今郎君眉宇间郁气尽消,神采更胜往昔,想必此行虽险,却收获匪浅。墨还是应该……恭喜郎君。”
这句“恭喜”,没有点明恭喜什么,但其中的深意,两人都心照不宣。夜郎君知道过去沈墨劝他看淡与楚清荷之事全然出于好意,他却一意孤行,这才平白生出了不少麻烦。如今从沈墨口中听到这句恭喜,倒让他生出几分愧疚之情。
沈墨唇角重新勾起那抹熟悉的淡淡笑意,微微前倾,折扇“唰”的一声展开,沉声道:“如今郎君亲至兰亭,我们的布局便到了收网之时。兰亭山庄在西南的几处商路要冲都被惊鸿山庄的势力卡死,损失惨重,信誉大跌。朝廷那边……对他们的信任也已动摇,近来对他们的账目盘查得格外严苛。”
沈墨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嘲讽:“这条朝廷放养在江湖中的看门狗,如今已是内外交困,急需重振声威。”
夜郎君颔首道:“他们自不会坐以待毙,近来可有什么动作?”
沈墨放下茶杯,目光灼灼地看向夜郎君:“庄主蓝钊决心在半月后于庄中举办一场珍宝会,广邀天下英雄豪杰、富商巨贾。名为拍卖奇珍,实则……一来,彰显其深厚财力与人脉,二来,恐怕也是想筹集资金填补亏空,再用重金疏通朝廷关节。”